天舒：收藏的故事

推开门的一瞬间,我被浓重的霉味逼退了一步,看得出我陪同的雷哥也有点儿意外,事实上这种味道往往在陈朽的旧书堆里才能完美地散发出来.

我们拜访的是一个传说中的收藏达人,据说他收集的各种古本善本数不胜数,不知道这个传说是怎么形成的,但进入我们眼里的倒是另番景致:

屋子不大,一座70平米左右的公寓楼,三个房间一个厅,除了睡觉的床之外基本上都是书了,床上围着的也是书,床底下塞满的也是书,如果要偷情的话该往啥地方藏啊?我十分不厚道地想着.

当然,主人完全不具备偷情的气质,忘记了雷哥叫他啥老师来着,姑且就叫他啥老师吧.啥老师搓着手,颇有些自豪地展示他的藏书,视若珍宝.只可惜这些书看上去实在待遇不怎么好,东一摞西一摞的,看到这种惨状我已经有点心不在焉了,顺手整理了一本被压得扭曲的老版书,浓重的尘土味道立即泛了起来经久不息.雷哥一边称赞一边翻看着手边的一摞,这种称赞在我听来完全就是一种言不由衷.我知道我们该撤了.

啥老师是一个朋友介绍给雷哥的,他希望将自己珍藏多年的藏书打包卖给懂书之人.这个愿望极具文人情怀,可是他忽略了一点,巨大的数量是一个因素,还有另一个因素是书也得不赖才行啊!瞧这堆陈书我除了没有翻开的勇气,还没有翻开的兴趣,书这东西,除了有个外形之外,还得有个内容啊!事隔多年,我都忘记了是些什么书,只记得各种题材杂乱,各种作者扯淡,东一榔头西一杠子,刹那间我怀疑自己其实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爱书之人,我一定是叶公好龙!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在雷哥的一片盛赞中逃离了啥老师期待的目光,反正我是没有勇气去骂啥老师,不过我一直在心里说:这是啥玩意儿啊?这就是书冢,是书的坟墓吧!

我还认识个老杜,老杜跟我特好,啥都跟我说.他告诉我他有个表哥,我看着老杜白透了的头发,猜想他表哥的头发颜色.老杜说他表哥也是个巨能藏书的人!(又来一个!)巨到啥程度呢?就是吃剩饭捡剩菜,家里一贫如洗,没孩子没老婆，一辈子独钟藏书，所有的钱都买了书.听到这里我眼睛闪闪发亮了,追着老杜问,有没有啥好书?后面的答案让我很气馁,表哥是啥书都买,养猪知识怎么预防地震金光大道先帝故事传说论啥啥啥的修养防治果树病虫害游泳技巧乃至诗经宋词小靳庄诗选户县农民画青春期生理卫生等等,我眼前就又浮现了啥老师那70平米的房子,而且我猜表哥大概还及不上啥老师的二三,想想替这些书掉泪的心情就都有了.

What are you 弄啥咧？藏书就是把书藏起来吗？能不能闹一个书架把它们放好啊？哪怕在简单的书架，只要结实，干净，也是书应该呆的地方啊！能不能把书整理归类啊？把公牛配种的书跟陀思妥耶夫搁一块儿真得好吗？书也有气质，书也需要呼吸啊！纵使你不能每天去抚摩一下它们的背脊，至少把表面的浮尘都打扫干净这不过份吧？要知道，这书跟了你，就是准备把一辈子都托付给你的，至少你得好好照看它们，最好还认真读一读！如果读一读觉得勉为其难有点过分的话，收拾干净是最基本的要求吧？况且我觉得藏书看书最终的目的是把自己搞清楚一些吧？如果书读不好，还收拾不好，钻进故纸堆里无法自拔，那不如变成一只蠹鱼，这书不读不藏也罢！

总有些事情，玩儿着玩儿着，就偏离了事情的本质，这叫违了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