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夫的诗

文艺天地

伊夫的诗

一枝红杏与出墙无关

命运,与她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在她闻到春天的芬芳,即将以妩媚的姿态
准备出墙的时候
城里唯一的一堵墙却倒塌了

她从此削发为尼,在肃穆的寺院里
她默默地念叨着一朵花的名字
“杏花,杏花”,在这个冬天的最后时光
她决计翻墙而出——

枝桠繁茂的红杏,怎么也不会想到
在自己的影子里蠕动着一些影子
那些黑暗的影子,不怀好意的目光
时刻在城市中找寻新砌的围墙

这些拆墙的阴谋者,他们不想让城里的人
看到春光明媚,看到姹紫嫣红
幸好在她的心里早已经准备了一堵坚固的墙
出墙只是迟早的事情….
2017-1-9

倾斜的房子

在九份二山。一座房子空了
倾斜成45度的角
它像一座被时间掏空的城堡
怪异的天象。怪异的风声

这里有一个巨大的磁场
就像湖泊中巨大的旋涡
所有的杂念和欲望
都在这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房子空了。差不多20年了
至今仍可以听到地底下传来
无数哀怨的声音
那些被突如其來的灾难掩埋的声音

我试图去填补房子的空白
却感觉整个南投还在摇晃
2017.5.30作于台湾



一棵树,或者空灵之门

一棵树可以长在悬崖峭壁, 也可以长在手心
它甚至可以住进一个人的心里
一棵树在森林中是孤独的
它金属的身体全让时间掏空了

它是善良的。它的胸怀博大
它包容自然界的一切事物
比如飞禽,比如走兽
在它的记忆里,没有邪恶没有仇恨
没有暴力没有战争,草地上只有和平的种子

我不去想恐龙是如何灭绝的
我不会去翻一本老黄历
我只关心正在消亡的事物
猎人和猎物在世纪的纪念碑前
角逐一场毫无悬念的游戏
猎物没了,猎枪自然成为一种摆设
森林会孤独死去

一棵树,自掘一座坟墓
将自己埋在故土,风吹进地底
它竟然变身为一块化石
和我所看到的贝壳化石一样
纹路清晰,有些沉重
隐约听到脉搏的跳动

泡茶

撮一点茶叶在透明的容器里
加水,最好是沸点的水
加至瓶颈。茶叶开始极致的表演
它们全都向往高处的生活,为了先前抵达
它们在瓶子里竞相献媚、互相排挤甚至作困兽状挣扎

它们努力抵达水的高度
并且一个个都以胜利者的姿态自居
它们狂妄、悠然自得
每一片茶叶都是一个王国

这些无知的生命悲催的命运已在不远的地方
悄然地等待
它们在空气中冷却、凝滞以至痴呆、僵化
是时候了。最先喝掉的总是最先抵达的那片叶子

面子就像一具镀金的器物

面子就像一具镀金的器物,外表光亮迷人
而内核却隐藏着阴谋和诡计
它时常痛恨时光对它无情的揭疤

“你瞧,我多有面子啊!”
他善于在阳光底下炫耀他的财富和荣誉
而埋在荣誉底下的猥琐、卑鄙、虚伪
如同皇帝的新衣,是谁第一声喊出
“那是一具赤裸裸的身体…….”

他还在默默地念叨着掘金的咒语
贪婪和私欲在他的体内发酵、膨胀
他对着镜子欣赏自己平面的光环
如同十指间的默契

他善于在嘈杂的人群中制造惊艳的目光
他甚至可以打肿自己的脸充胖子
其实,面子就像一张薄薄的白纸
可以轻易地捅破,最后留下的仅仅是残缺的空间

风一直往南吹

在原野,我低头走过
像风吹过草一样
我不敢正视身边的景像一一
那些凋零的植物和不断消亡的事物

稻草人低下了身子
引起一群麻雀的恐慌
一幅油画, 歌颂那些在麦田里劳作的女人
这让我想起多年前
在惠安见到的场景一一
两个女人拉着锯子
将一棵粗大的苦楝树
锯成一块航行的船板

我的嗅觉不再灵敏
对于生活的酸甜苦辣
都已失去了知觉,没错
不论在什么地方
我闻到的风都是咸的
它总是帶着故乡的信物
总是在我无助的时候
吹醒我

抵达墨色的村庄

说到秋天,我心就一紧
就像有把镰刀在收割着我卑微的身体

我的身上已经流失村庄的元素
我沿着海岸线寻找一只迷失的羔羊
和我一样。它永远也无法找回被城市覆盖的村庄

不说羔羊吧!就说那些天空中低飞哀鸣的鸟
还有那些世代生活在大海的鱼
它们竟然也找不到家了……
它们的家被強拆,沒有谁和它们商量一下

如今,从城市到海岛的距离
已经缩短,高速公路绕开水路航线
抵达海岸。坐船慢行已成为一件奢侈的事了
我在暮色来临之前必须登陸
墨色的山峦,那里至少还有未被強拆的一面围墙

写到春光,失忆自然修复

此刻,她坐在一张藤椅上
春光正淫乱地照在她的身上
春草萌动,她有些心猿意马
在她的周围长成了一爿墙,尽管是潦草的
她却感受到久违的幸福,她终于逃离
一切阴谋与背叛

她静静地享受光的恩赐
春光浩荡,藤蔓在她的内心交错
那些失忆的事物,比如光阴,比如爱
随着草長莺飞,随着昼长夜短
竟然如同身边的枯藤,自然修复

她在光阴中骑马、射箭
她在马背上抒写草原的辽阔
风和天空一般纯净
风轻轻一吹,她的胸脯便和草一般低垂
她回到原始的土房子去,她要亲手疗伤
一匹在匹配中受伤的骆驼

我只想去馆陶吹吹风

一说起馆陶,大家都会掰着指头
如数家珍, 小麦、玉米、稻谷、棉花、黃瓜
——这些我们一生热爱的作物,如同十指相扣
将一座千年城堡串连在一起

我荒废了春光和农事
只想去管陶吹吹风

在风中,我看到了黑土的黑、黄瓜的黄
——风一吹草就低了。黄鼠狼、野兔
再也藏不住自己的尾巴
有人说,管陶上空的白云
是风,将棉花吹上了天空

在卫运河的上游,风声緩急
我甫一喊出黑陶的名字
馆陶所有的作物
都以低头弯腰的姿势
接纳黑陶为自己的兄弟

馆陶的美,都让诗人们写光了
我只想去馆陶吹吹风

与春天有关的一些意象

是的,我们等来了春风、蜜蜂
和花朵的盛开
至于蝴蝶,也不甘于寂寞

你看,荷花已经提前介入
像乡下赶集的女子
在春天的第一时间
闹腾开了

我忧伤,我经过的每一条河都是混沌的
而荷花在你的笔墨之间
却显得高贵、圣洁,不容亵渎
即使是一片残荷
你也可以让它起死回生

我们欢呼回到了春天
没有春光,河流会枯萎
我们会慢慢老去

 

 

新西兰 澳纽网出品

编辑:小图

 

 

Ken Chen Photograp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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