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見到新西蘭的攝影畫冊，多是拍攝田園風光，無外乎是牧場綠草和牛羊。我頗不以為然，覺得真是過于鄉野化了。新西蘭應該有她的都市風貌的。待年齡稍長，離去以后，我才悟出，新西蘭最具特色的就是她的藍天白云和田園風光了。若說繁華絢爛，都市旖旎，奧克蘭怎可與紐約香港東京相提并論呢？如論璀璨文化，深厚曆史，這裡又怎能與歐洲諸國一爭高下呢？唯其純淨的田園風光，宜人的天然美態才是她最出類拔萃的地方。

從華人移民聚集的東區豪域（Howick）駆車五分鐘，即來到了Whitford。一街之隔，一側是豪宅林立的都市，另一側卻是一碧千里的郊野，讓我不禁心中暗想：不知這些高門大宅中的住戶，每天對着如斯美景，是否已習以為常，見慣而不見了呢？

從Whitford開車至Beachland，一路鄉野景色美不勝收。車子顛簸于不斷上坡下坡的郊野，前後的汽車車速都很快，以至於我們不能在風景処停車。那些最美的風光，未能攝入相機中，實在是一大遺憾。

Whitford一帶有不少高低起伏的山坡。山坡上，連綿相接著一個又一個的農場。

農場上垛起的乾草、滿身長毛的羊兒，告知路過的途人，現在，已是初秋的時分。新西蘭的秋天，天氣變化多端， 晴陰不定，清風裏透着微寒。一忽兒，陽光明媚，澄清的天空像一望無際的平靜碧海，白云朵朵正是那碧藍大海上的點點白帆。陽光從云隙中投射下來,帶來一陣陣的溫暖，宛如海面上泛起的柔柔微波。一忽兒，烏云飄過，潔白的云朵轉眼變成了鉛灰色，太陽已躲到云片后面，光線不由地暗淡下來。陣陣秋風，獨自唱著秋天的歌聲。

我坐在車裏。車外的冷暖陰晴都無礙于我細細品味新西蘭的田園風光。

我們的車，依然開得飛快。大片大片的草地在我眼前掠過。大地像一幅不斷延伸的水墨畫，層次錯落，漸入佳境。天邊那深沉的墨綠色，轉變為遠山的蒼翠。眼前，是青翠欲滴的鮮綠色草地，連接着小溪邊似飽蘸水分的淡綠。各種顔色深深淺淺，層層疊疊，讓人心曠神怡。

草地上，排列著高低不同的樹木，一片片、一行行的。通常，一片小森林，就是相鄰農場的界限。不同的樹木，帶來顏色各異的樹葉。放眼望去，金黃、淺綠、墨綠、褐赭，還有赤紅，五彩斑駁。秋風，將樹的枝頭裝扮得形態各異。這裡有郁郁蔥蔥四季常青的松柏，也有落光了樹葉的喬木，露出疏落的樹干和枝丫。

樹的下面，是成群的牛羊，為這恬靜的畫面增添了生命的靈動。牛和羊或坐或臥，或悠然地吃草，或懶散地漫步。它們毫不理會遠處的都市繁華，亦不用理睬眼前的車水馬龍，一派悠閑，怡然自得。

樹的後面，通常會有房舍隱約可見。這些隱蔽在樹叢中的房舍，大都摩登漂亮，而且還是大房子。新西蘭的農場主不再是我們想象中的那種窮苦農家，而是現代豪富的代名詞。這裡不見牧童，也沒有牧羊女，牛羊更是自由得在農場里隨意遊蕩。我倒是很希望見識一下這裡的牧羊女。十九世紀法國大畫家米勒畫過一張名畫——“牧羊女”。畵裏面，平坦而遼闊的地平線上，牧羊女披着舊毛氈披肩，圍着紅頭巾，孤獨地與羊群為伴。她背對着羊群與彩霞，兀自編織着手上的毛線衣。那微躬的身影與專注的神情，宛如禱告般的聖潔。在我的印象裏，法國十九世紀畫家威廉·布格羅也繪制了多幅恬美典雅的牧羊女形象。只是，這新西蘭的牧羊女卻總是芳蹤難尋。

想到法國的畫家，自然也就讓我想起了歐洲的田園美景。那是在歐游瑞士的時候，我坐在纜車上，緩緩從阿爾卑斯山鐵力士雪峰下落。身後，是白雪皚皚、氣勢磅礡的萬仞雪峰。腳下，則是幽深密集的高山森林。再往下走，半山腰處，就是一幅雪山草地牧歌式的景象。那裏有一望無際的綠地。草地上野花層層，牛羊成群。牛頸上都掛着個銅鈴。牛群走動，一片叮當作響，優美動聽，隨風飄蕩。

瑞士的鄰國奧地利也有相同的田園風光。那部著名的電影“音樂之聲”（Sound of Music）就展現了這種美麗的景色。在青山翠谷中，有誰能夠忘記那首“孤獨的牧羊人”？高高的山頂上有個牧人/ 他放開歌喉在縱情歌唱/ 牧童的歌聲清脆嘹亮/ 歌聲在甜美的城里回蕩/ 小城的王子在聽他歌唱/ 挑擔的客人在聽他歌唱/ 雨天的客人在聽他歌唱/ 飲酒的人們也聽他歌唱/ 穿紅色衣裳的小小姑娘/ 她跟着牧人一起歌唱/ 姑娘的媽媽在側耳傾聽/ 牧人和姑娘的二重唱lehod-lehod-lood-le-heod-le-heod-le-he-heod-lehod-le……

偏居一隅的新西蘭，在工業化的今天仍然擁有我眼前的田園美景，真乃上天的恩賜。這如歌如詩的美景，仿如夢中的童話，洗滌我心靈的俗塵，幫我忘卻世間的煩憂。這會是我人生的歸宿嗎？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在人生漫漫長途中，我渴望時常沉醉在這秀美質朴的田園風光中，無慾無求。

靜穆，安逸，不染紅塵的Whitford，你是我的美景，你是我心靈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