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十七 父母来到新西兰

甄妮临产，她的父母决定来奥克兰，徐安杰到机场把老两口接到了家里。

母亲自然是心痛自己的女儿，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和徐安杰住在一个简陋的出租房里，心里不免有点心酸。这是一套底层小屋，有两间卧室，厨房和客厅联成一片，后院有个小花园。

“徐安杰就准备让你在这样的地方生养孩子？”母亲在房子里转转看看，皱着眉问。

“这里有什么不好？”甄妮不解。

“住这么底层，房间没有阳光，”母亲指着房间的窗户，“就那么一个小窗户，这对孩子的骨骼发育不好。”

“外面有的是阳光，新西兰一年四季阳光灿烂，孩子可以到外面晒太阳啊。”甄妮打开后门，院子里阳光灿烂，绿草如茵。

“孩子刚出生能抱到外面晒太阳吗？”母亲觉得自己的女儿想法太简单，“况且这里那么低，湿气大，对你做月子也不好啊。”

“妈妈，这是奥克兰啊，就这样的底层两间卧室，一周的租金也要300多纽币，我们刚刚开始做生意，不得不艰苦点。”

母亲爱怜地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从来就不知道疼爱自己，就知道打拼。”母亲没有继续说下去。

甄妮和徐安杰谈恋爱的时候，母亲一再叮嘱她找对象要选择对方的家庭，要门当户对。“知识分子家庭的孩子就要和知识分子家庭里长大的孩子结婚，有相同的家庭背景能造就你们相同的人生观、价值观，婚姻和家庭生活才会稳定。”

母亲对徐安杰的家庭背景非常不满意。徐安杰的家庭来自浙江一个小乡村，父母都是农民，没有受过什么教育，生活贫困。母亲曾经极力反对他们的恋爱。“你找这么一个穷人家的孩子，将来少不得你吃苦！”

可是甄妮就是不听劝，“我不是嫁给徐安杰的家庭，我是嫁给徐安杰这个人！”甄妮反击母亲，“我觉得徐安杰人品好，有才气，我愿意和他一起创造我们的未来。”无论母亲怎么劝说，甄妮都义无反顾，反而越劝，他们越好。母亲看情势也阻挡不了女儿的决心，她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十分固执和倔强，所以也就不再干涉。要不是甄妮临产，母亲也不想到奥克兰来和他们一起生活。

“行了，孩子都快要生了，你还在这里瞎唠叨什么。”甄妮的父亲走上前来，打断了母女的谈话。

“你就知道和稀泥。”母亲从来就不让父亲下台。父亲也习惯了妻子的强势，按照他“男人不和女人计较，怕老婆就是爱老婆”的理论，在家庭大小事务上，一律都是由妻子掌握决定权。

“看看你妈妈给小孩买的衣服，我们还带来了其他的婴儿用品。”父亲一边打开行李包，一边说。

看着父亲手里拿着的婴孩衣服，一股暖暖的母爱充满了甄妮的心。“好可爱啊，”甄妮手上拿着一件粉红色的婴儿连衣裤，然后放在自己凸凸的肚皮上，学着小孩说话的样子，奶声奶气地叫着，“姥姥，姥爷……”

“你这疯丫头！”母亲用手指点甄妮的额头，父亲在旁边看着母女俩，也高兴地笑了。

十八

自打甄妮爸妈来到奥克兰，甄妮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安心准备生产。她也不再去咖啡店。

四川女人的勤劳品质充分体现在甄妮母亲身上，她开始动手打扫甄妮的房子。甄妮和徐安杰房间里的东西摆放得杂乱无章，衣服书籍到处乱扔。母亲还从枕头下面，找到徐安杰穿过未洗的一双臭袜子。“你看看这！”母亲举着袜子，一边数落女儿：“真不知道你们两个是怎么过的日子。”

母亲来到厨房，打开冰箱指给父亲看，“我们不来，都不知道这两人每天吃的什么东西。”

紧跟在母亲身后的甄妮说：“我们基本上不在家里吃饭，多数时间都在店里吃，所以冰箱是空的。”

“店里做中餐吗？洋人吃的那些东西，你也吃得来？”母亲不满地说，“你也不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啊？”

甄妮不想和母亲辩论，说道：“我带爸爸出去买菜吧。”

“好！我们出去买菜，回来我给你们做一顿好吃的家乡菜。”父亲赶紧附和。

甄妮开车带父亲来到离家不远的中国超市，里面有新鲜蔬果和肉类，还有许多从中国进口的食品。父亲从货架上挑选了许多食品，手上拎得满满的，高兴地说：“今天太有收获了，这里的超市不比中国内地差。”

母亲一边接过父亲刚刚买回来的食品，一边说：“那你今天晚上好好表现一下你的厨艺啊。”

母亲把买回来的食品放进冰箱。

“明天我带你们去我们咖啡店里看看，说不定妈妈还很喜欢吃我们做的Muffen呢。”甄妮拿起一个鲜红的苹果，冲洗后咬了一口。

“什么马粪啊，我才不吃你们做的马粪呢。”母亲说。

甄妮大笑起来：“哈哈，不是马粪，是Muffen，是一种西式点心，松软爽口，很好吃的。”

“去尝尝嘛，看看孩子们的生活，也体会一下西方的生活方式有什么不好？”父亲笑着说，“我倒是想尝尝你们做的‘马粪’。”

三个人一边聊着，一边准备晚饭。

晚上徐安杰回到家的时候，辛苦了一天的甄妮父母由于时差，已经上床休息。甄妮在卧房看书等徐安杰。徐安杰悄悄走进卧室，干净整齐、焕然一新的卧室让他感到惊讶：“你收拾的？”

“我妈，我哪有精力啊，”甄妮放下书，“我妈唠叨了一天，说我们不爱干净。”

徐安杰一边脱衣服，一边说：“上班一天回来腰酸背痛的，哪里还有精力收拾家里。”徐安杰一脸疲劳。

“是啊，他们慢慢会理解的，”甄妮关心地问道，“哎，今天店里，一切还好吧？”

“还不错，今天前台就卫薇一个人，客人也不少，她自己全顶下来了，”说着，徐安杰打开衣橱，想拿毛巾去洗澡，他四处看看，毛巾没有放在惯常的地方，不由得问，“毛巾呢？”

“洗澡的？我妈放在卫生间的橱柜里了。”甄妮指指卫生间。

“你妈乱收拾，这毛巾好好的放在这里，”徐安杰好像有点火气，“一来家里的东西我就找不到了。”

“你什么意思？”甄妮提高语调，听了一天母亲的唠叨，现在又来听徐安杰抱怨。

“没什么意思。”徐安杰心里不喜欢跟甄妮父母住在一起。他知道甄妮父母对自己不满意，要是在国内，他宁愿找保姆也不要甄妮妈妈来帮忙。

“家里乱，我妈帮着收拾一下，有什么不好？”甄妮想着父母刚刚来到新西兰，时差还没倒过来，收拾房间又买菜做饭的，其实蛮辛苦的。

“没有什么不好，你快睡吧。别等我了。”徐安杰离开卧室去洗澡。

甄妮把书合上，放在床头柜上，把身体卷进被窝，她摸摸肚子，心想，孩子这几天特别的安静，是不是已经落床了？以往晚上孩子老是在肚子里乱蹬，医生说，如果孩子已经头朝下，安稳坐胎，就等待出来的日子了，甄妮也在盼望这一天早点到来。想想这近十个月的怀胎，从怀孕开始她就没有安心过一天。移民来到新的国家，创建自己的生意，肚子里的孩子一直随着他们夫妻不稳定的生活而生长着，面对新环境和不断出现的问题，焦虑，抑郁，紧张，甄妮和徐安杰也有过很多次争吵，可是都是因为怀着孩子，他们都会不约而同地停止争吵。甄妮有的时候还真担心这个孩子会不会因为压力而发育不健全。只有她自己知道，自从有了这个孩子，她的心就没有一天安逸过。

“怎么还没有睡？”徐安杰洗完澡，看见甄妮瞪着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出神，他只用浴巾围在下身走进卧房，“想什么呢？”

“你说这孩子怎么就不动弹了呢。这几天特别安静，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吧。”甄妮捂着大肚子说。

“你瞎想什么啊，医生不是说一切都很正常嘛。”徐安杰除去身上的毛巾，并用毛巾擦了擦头发，从衣柜里拿出一条丝绸短裤穿上，然后上床靠着甄妮躺下。

“咳，孩子，我老婆因为你都不理我了。”徐安杰侧身轻轻拍拍甄妮的肚子说。

“你跟没出生的孩子吃什么醋啊！”甄妮侧身过去，关灯，准备睡觉。

“好吧，睡觉，我明天还要早起呢。”说完，徐安杰拉起被子翻过身，渐渐地呼吸加重。甄妮看看熟睡的丈夫，心想怎么他就能说睡就睡了呢？清淡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房间，因为天热，甄妮敞开半扇窗户，月光中，甄妮发现徐安杰的两鬓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去掉眼镜的面颊显得十分消瘦。甄妮突然发现睡梦中的徐安杰有点陌生，她想不起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仔细看丈夫了，也没有和丈夫沟通、亲热。每天徐安杰从咖啡店回到家，说不到两句话，他就呼呼睡着了。甄妮心里突然对丈夫生出一股爱怜和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