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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陳

作者: 南太井蛙    人气: 3576    日期: 2015/10/30


   人間有悲劇故事,有喜劇故事,也有以悲劇伊始,喜劇發生,復以悲劇收場的故事。

  二十多年前,在斐濟就發生過這樣一個以悲劇伊始,喜劇發生,復以悲劇收場的故事。

當時我參與其中的「南太平洋鱷魚動物園與藝術博物館」計劃啟動,大股東李先生告訴我,很快將聘請一位青島雕刻家來參與這一計劃,雕刻家是他在臺北一位朋友的公子。

因為這位雕刻家姓陳,又是來自山東青島,我就按照當地老習慣稱之為「山東陳」,一想到即將有一位藝術同好同自己做事,就難禁心中之喜。

  山東陳與我同庚,一九四六年出生,其父是國軍,大陸內戰,隨軍一路南逃,退守台灣,兵荒馬亂之中百般無奈把家人遺留在山東。山東陳從小就沒見過父親,母親獨力將他撫養成人,一家人在物質匱乏以及接二連三的政治運動中,嘗盡艱辛茹苦,飽受驚嚇欺淩。後來山東陳進了青島貝雕廠,學會一門貝殼雕刻的手藝,因為技藝精湛,還得過獎。他成了家,兒子也長大了。

  當年失散的父親在哪裡?是否還活著?自己還能不能見到他?成了山東陳最大的苦惱,如一條小蟲日夜嚙啃著他不安的心。

  一九八七年,經國先生宣佈台灣「解嚴」,山東陳的父親回到大陸尋著失散多年的妻兒,山東陳已經四十一歲了,領著十八歲的兒子給老人家跪下磕頭,一家團聚,每一個人都流了不知多少悲歡離合的淚水。

  老父親帶回來在臺灣另娶的太太,大家都明白這是國難帶來的家變,彼此都能體恤與理解。

  山東陳的繼母曾對我表示,她目睹第一次父子團圓,不敢相信山東陳是自己丈夫的親兒子,「他看上去比他父親還要蒼老」這位圓臉又滿面福泰的台灣太太如是說。

  「我父親在臺北市心有一個六層樓的百貨公司」山東陳難掩內心的驕傲﹕「他是咱們大股東李先生的生意夥伴。」為了加深我對他父親富有程度的認識,山東陳告訴我,第一次父子見面,他提出想買一輛麵包車給兒子做生意,老父親立刻就給了好幾十萬。

  「台灣人有錢呀!」山東陳用他那一雙眼球濁黃的小眼睛盯著我再次強調。

  公司的計劃進行得並不順利,藝術博物館雕塑這一部份一直沒有動工,山東陳與太太在山間公司的房子裡閑住了好幾個月,旁邊就是原住民的部落,滿佈「人字型」建築與木雕,還有一座蘭花園以及幾眼地熱溫泉,他統統不屑一顧,只是反復對李先生和我誇口﹕「甚麼樣的雕塑都難不倒我。」

  初次出國的他不懂英文,對南太平洋土著文化藝術一無所知,在我與他交流海外生活心得,藝術愛好及島國風土人情之時,感覺得出這位雕刻家內心的不以為然與輕篾,因為他對這些一點興趣都沒有。但他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流露出對我倆薪酬相差三百元的不滿,他覺得以自己父親與大股東李先生的交情,「藝術顧問」一職應該委任予他而不是給我,這樣的話就變成他拿一千,我拿七百了。

  因為當時公司諸股東撤股,父親和繼母遂來斐濟探望山東陳,非常關心公司計劃的進展,叮嚀兒子要盡心盡力幫忙做事,與公司同仁共渡時艱,學習和瞭解南太平洋文化,珍惜這一次出國機會,安定下來之後再把親人也接來斐濟共同生活。

但山東陳夫婦關心的卻是另一回事,他們不斷抱怨薪酬拿得太少,青島那邊開銷也大,入不敷出,要求老人家出面跟李先生交涉加薪,或者是由老人家再拿一筆錢出來給他夫婦支配,安排日後在斐濟的生活。

兩老終於跟兒子兒媳發生了很激烈爭執,由李先生駕車三人夤夜倉促造訪我家,老人家坐下來後大口大口喝茶,依舊喘息吁吁,氣忿難平。山東陳的老父親燈下正襟危坐,軍人之風不減當年,他臉色鐵青,喃喃自語﹕「逆子!逆子!」老妻一邊撫背慰解,一邊傷心嘆息﹕「不怕您見笑,這幾年裡,我們真是受夠了他倆的索求無度。一次又一次要錢,給了一筆又要一筆。」

山東陳的父親回憶父子相認數年中,兒子從未關心過他在臺灣這幾十年是怎麼過來的,也沒問過南征北戰受過重傷的父親,身體怎麼樣,「他就知道要錢!錢!錢!錢!見面就講錢,寫信也講錢!」

老人家說著說著就落了淚,一手不住撫弄傷過的膝蓋,他的老妻心疼地說﹕「裡面還留著一顆子彈,四十多年了還沒有取出來。」

「為甚麼不治呢?」我感到不解。

「預備好的手術費,那年都給兒子買了麵包車啦。」

兩老告辭上車之時,李先生駐足悄聲與我耳語﹕「其實你和他的薪水都是我掏腰包支付的。弄成這樣,我對山東陳徹底失掉信心,想關掉公司,讓他回大陸去算了。」

我說計劃看來也實難維持與進展,只是你如何向老朋友交代呢,山東陳的父親畢竟是你的生意夥伴。

「我已經跟老人家談過了,」李先生苦笑著望著兩老上車的佝僂背影回答我﹕「山東陳的父親一向在陽明山教人打拳幫補生活,我們就是在那裡交的朋友。」

「陳老先生在臺北不是還有一間六層樓的大百貨店嗎?」

李先生大笑,「他住的那幢大廈樓下的確是有百貨店,不過不是他的。」

這次會面的第二天,李先生當著山東陳夫婦,他的父親和繼母還有我宣佈,結束公司在斐濟的投資計劃,兩位老人板著面孔告訴山東陳,今後只敘親情,錢財免談,我們已經無錢可給了,你倆回大陸後好自為之吧。

  我代表公司辦妥了山東陳回國的手續,並且送他夫婦去機場,八月的驕陽明亮而灼人,山東陳表示,能早點離開這個鳥都不生蛋的荒島實是大解脫,他認為我隱居於此是浪費才華虛度生命。登機前還在和太太嘀咕日後去台灣投靠父親的發財大計。

  我和他,兩個同齡人握手道別,此次一別,迄今未見,我們之間裂開的思想溝塹實在是太深了。不知他是否已經發財致富,如此漫長的一段歲月裡,除了錢,這個世界還有許許多多更寶貴與美好的東西,他有沒有認真思索過生命的意義呢?!因為「未經審視的人生不值一過」,二千五百年前一位哲人曾經說過此話,不知道山東陳弄明白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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