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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黃

作者: 南太井蛙    人气: 3381    日期: 2015/6/23


三十多年前,我在斐濟島上的「黃氏餐館」里當廚師,老板叫彼得黃,姓是中國姓,名卻是洋人名。斐濟華人把像彼得黃這類本地出生的華人叫做「土生仔」,華人與土著或印裔所生的混血後裔則叫「十一點」,為甚麼叫「十一點」?!曾向僑界諸位前輩請教,沒有人能夠解讀。我便斗膽將此理解為差一點未夠正點,假如說純種華人是正點﹕十二點,那末混血華人就了差一點,只好被叫做「十一點」了。

土生仔的彼得黃有四個子女,都是「十一點」,因為他娶過兩房太太,所以「十一點」之中,又有華印「十一點」與華斐「十一點」。同檯吃飯,彼得黃和斐濟太太,三個印度模樣的小孩,一個鬈髮的小土著,外加我這個高大的中國人,檯面食物有雲吞麵,咖哩,印度薄餅和椰汁煲魚,芋頭木薯,真是一幅色彩豐富的多民族風情畫。

與彼得黃初次見面,只覺得似曾相識,他知道我來自廣州,立刻說「我弟弟也在廣州住過,現在去了加拿大。」彼得黃回憶起,弟弟的女友租住西關人家一間房,此姝芳名「林大芳」,我立刻回他話「你弟弟叫黃保信!」

矮小的彼得黃驀地起身,發亮的鼻子幾乎踫到了我下巴,一雙小眼睛閃閃發亮﹕「你怎麼知道我弟弟的名字?」

「林大芳就住在我們家,你弟弟來會她,我還偷看過他倆接吻哩。」

彼得黃立即與我握手,勁道很大,人生就是這般奇妙。

我和他的關係不像雇主与廚師,更像一對朋友。盡管羞於啟齒,我還是不得不向他坦承自已是「冒牌廚師」,只是為了找個地方落腳,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騙了他申請這份工。豈料彼得黃聞言并不以為忤,只輕描淡寫講了一句「那又有甚麼關係,在斐濟做餐館的沒有一個是廚師出身。」

他手把手教我,我很快就學會炒「雜碎」,這道菜是斐濟中餐館的招牌菜,當地人無「雜碎」不歡。所謂「雜」是指此菜以姜蒜、洋蔥、胡蘿蔔、白菜混雜,「碎」是指無論哪一種食材均切碎之,加上不同肉類,就是雞雜碎,牛雜碎,羊雜碎,魚雜碎等等了。

彼得黃雖是土生仔,卻識得用最傳統的手法打雲吞皮与全蛋麵,以碗口粗之竹升,一端用繩系於案腳,一端用雙手下壓,將揉好麵團輾薄。在斐濟能見到這種幾近瀕絕的古老技藝,真是三生有幸。

他是一個很有生意眼光的人,擅長揀選鋪位,從烘焙麵包西餅到烹制中西餐無所不能,做事親力親為,快手快腳,從不拖泥帶水。和他一起共事,學到的東西足夠我自己受用終身。

生意清淡時,彼得黃就著我畫櫥窗,餐館大門畫上左龍右鳳,臨街一面大窗,畫上李白的「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詩意圖,因為是「獨酌」,他嫌太冷清,又找來一張熱熱鬧鬧的《韓熙載夜宴圖》,要我放大畫成壁畫,總有兩米餘長,米餘高,沒有油彩,用的是刷牆的油漆。

相處久了,兩個男人說的話也就更深。此時小城里出了情殺案,一位妖冶美艷的印度西施在酒店里與情人幽會,遭妒火中燒的舊男友手刃兩人後自盡。

彼得黃悄悄告訴我,那遇害的印度西施就是他的前妻,他長吁短嘆,一點也不怨恨這個當年拋下家庭兒女的女人,雖然她帶走了整整一間麵包店,還遺棄了三個親生兒女。

看得出彼得黃很為前妻的死難過。我安慰他,贊他現在的斐濟妻子,又漂亮又能幹,彼得黃破涕為笑,連忙說那倒是一點也不假,當年我認識她,她剛剛當選「蔗糖小姐」。還從錢包里掏出一張八年前的舊照,彼時「過氣糖姐」剛剛出爐,玉手上還戴著白手套,雖說只是白紗織的勞工手套,畢竟在斐濟實屬罕見。

「過氣糖姐」來自專出美女的勞群島(Lau Island),湯加人佔據該島三百年,留下玻利尼西亞與美拉尼西亞混血後裔,揉和兩個種族的體徵之美,島上的女人婀娜多姿,鼻樑筆直,眼睛又黑又大,睫毛特別長,彎彎向上翹起,嘴唇呈紫黑色,猶如塗抹上一種色彩特異的唇膏,特別性感。若在鬢角再插一朵扶桑花,圍上一塊碎花索魯布,蕉風椰雨之中,赤足踏著白色砂灘向你走來,會令人有重返伊甸樂園的感覺。在斐濟見過了Lau的美女,既有珠玉在前,在薩摩亞、湯加、所羅門、巴布紐幾內亞、萬那杜等海島見到的女郎,就姿色平庸得多了。

  我對彼得黃說,南太平洋島國上的女人,是海濤輕風與陽光孕育出來的麗質天成,沒有絲毫扭怩造作,她們實在太迷人了,難怪這里有這麼多的「十一點」。

  他盯著我很感動的說﹕「知我者,老孫也。」連忙遞過來滿滿一椰殼卡瓦酒,著我一仰而盡,還擊掌三下,那天他一椰殼我一椰殼,喝了許多卡瓦,舌頭都脹大了,眼中所見皆成重影,彼得黃和我都昏昏睡了一覺,醒來以後,他就象甚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了。

  愛上天生麗質的島上女人也要付出代價,那就是她很會花你的錢,但決不會節省你的錢,島上成百上千的親戚也帶上自種的薯芋作伴手禮,經常來探望問候你,主人循例要大魚大肉招待之,一批剛去,另一批又至,如是反复,長年無止無休。

  黃氏餐館終於因此結業,彼得黃不當老板打工去了,見了我仍然是一派樂天,笑容滿面,毫無半句怨天尤人的不滿。「過氣糖姐」倒是忠心耿耿相伴左右,孩子們都大了,見了我也都很親熱與尊重。

  彼得黃和糖姐移民加拿大,我也來了紐西蘭。今年初他和妻子回斐濟,專程到我親戚處打聽我的下落,還通過手機微信邀我通話,可惜我去了游山玩水,沒能與他對話。聽親戚說,他夫婦倆見老了,所幸身體尚好,這般年紀,能兩老相依為命,又有健康,真的勝過腰纏萬貫。

  人老了總喜歡回想往事,但不必再記別人之過,而應多念他人之恩。

知道彼得黃嘗試聯系過我,腦海里就出現那一間畫著左龍右凰黃氏餐館,那是我漂泊到島上第一個謀生的地方,彼得黃不僅是我的第一個老板,而且是幫﹔助我在異國他鄉立足的恩公,雖然炒雜碎掙得薪酬并不多,卻養活了妻子女兒,更教識我何為踏實做人,盡一己之責。

  可惜沒能和他對話,再說一聲﹕「謝謝!」

  聽說餐館里的那張夜宴圖,彼得黃与過氣糖姐不捨得棄之,帶去了加拿大挂在宅子里牆上繼續欣賞,此圖或可令他倆憶起當年黃氏餐館席無虛座,一日炒幾百碟雜碎的盛況,那真是我們一起創造的奇跡,也是我們共同的記憶。

人生里如此的快意并不常有,即便是剎那的輝煌,曾經擁有過,也是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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