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月 6 日，《華頁》老闆蘇文德先生假“富麗華海鮮酒家”，歡迎來新西蘭旅遊探親的前《光明日報》哲學版主編，後任國家出版總署副署長的王強華先生。

王老先生今年正好 80 歲，身體硬朗，精神矍鑠。說話中自然談起了 35 年前的那場改變了中國命運的檢驗真理的標準的大討論。在座的 10 餘人，大多是年已超過 65 歲的老人，對當年的《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的那場大討論記憶猶新。

1976 年毛澤東的逝世，為受到殘酷迫害的廣大共產黨的幹部和極度貧困的廣大人民清算禍國殃民的四人幫，提供了絕佳的機會。隨著四人幫的頃刻瓦解，華國鋒、汪東興等人登上了黨和國家領導人的高位。且不說華、汪二人文革期間與極左路線有脫不掉的干係，就說這二位在黨內的資歷，也沒有人服氣！先說汪東興，這位大內侍衛長， 55 年授銜是僅是個少將軍銜，而同時授勳的，元帥 10 位，大將 10 位，上將 55 位，中將 175 位，少將則共計 802 位，你說他這個少將的這點資歷，在眾多的開國元勳中往哪兒擺呀。而華國鋒同志的資歷更加可憐，解放初期，他僅僅是個縣級幹部。為了說明一下這縣級幹部的含金量，我們看一下中國有多少縣：到今天，中國有縣和縣級市共 2010 個；此外還有同樣級別的市區，像北京的海澱、朝陽，上海的楊浦、徐匯一樣的“市區”共 852 個；而地級市又有 283 個。你看這這縣級幹部能值幾個錢？

我以為有這樣一個規律：每次的歷史的變革之後，獲利的一些人總是想保住自己獲得的地位和利益，就會對任何更深層次的變革心生恐懼，害怕進一步的變革會使自己失去已獲得的一切 ，說什麼也不肯再繼續變革。並且不管現狀多麼不合理，廣大民眾的要求多麼迫切，他總能編造出種種理由或者“理論”，阻撓民眾對於進一步改革的要求，阻撓歷史進一步向前發展。

華國鋒和汪東興就是這麼一種人。二人登上大位之後，在密室中一盤算，威脅他們地位的主要力量是十年文革中被打倒的黨和國家的領導人：鄧小平、陳雲、彭羅陸楊、薄一波的“叛徒集團” ，習仲勳的“反黨集團”等等一大幫老幹部。且不說華國鋒、汪東興等人在文革中亦是劣跡斑斑，就說這能力與水準，在民眾中的威望，也無法與這些被打倒的老幹部相比。

威脅就在這兒，只好藉助毛澤東的亡靈，於是炮製了一個“兩個凡是”的理論。這個理論的標準描述為：“凡是毛主席的決策，我們都堅決維護；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們都始終不渝地遵循。”你想想鄧小平等那幫黨和國家的領導人，沒有毛主席點過頭或者說過話，哪個人能夠倒臺？如今華、汪等人祭起毛主席的這兩句話，等於把鄧小平等人永遠地打入死牢。

這點小伎倆騙不了全國人民。不過總得有人說話，打破“兩個凡是”的桎梏才行。我們面前的王強華老先生便是在如此大的大是大非面前，在中國歷史的最關鍵的時刻，首先站起來仗義執言的人。王老先生詳細地向我們介紹了當年的這件影響深遠的事情發生、發展的過程：

1977 年 7 月，時任光明日報哲學版主編的王強華先生，去老家南京省親，順便參加了南京市部分學人的一個理論討論會。討論會上，南京大學中年講師胡福明的一個發言，引起了討論會的激烈爭論。胡福明的觀點是“唯生產力論”是符合馬列主義的，而文革中對於“唯生產力論”作為“黑六輪”之一加以批判，恰恰是反馬列主義的。王強華先生看出胡福明講師是一個有見識、有水準並且是一個勇於堅持真理的人。於是會後找到胡福明講師，以後又多次聯繫，希望胡福明寫一些文章，投給《光明日報》。

王強華先生回到《光明日報》社後不久，果然接到了胡福明講師寄來的兩篇文章。一篇是批判江青的“女人也是生產力”。江青的這套謬論太過荒唐，不倫不類，不值一駁。登在《光明日報》這樣嚴肅的報紙上，有辱社會斯文，也汙了讀者的法眼，於是決定不用。胡福明的另一篇文章，正是“實踐是檢驗一切真理的標準”。王強華先生立刻看出這是一篇閃閃發光的文章，也料到它會給中國的未來帶來重大的影響。

還是長話短說。王強華先生拿給《光明日報》的領導，報社的領導也極為重視，報社立刻組織有關人員對這篇文章進行分析、修改、充實。經過九次的修改，最後的題目改為更為醒目的“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並先後在《理論與實踐》和《光明日報》上發表。

不出所料，文章一出來，全國人民歡呼，少數人則拼死反對。就是那位只是一介武夫，居然掌控了全國宣傳和理論大權的汪東興，對這篇文章恨之入骨。於是，“在理論上是荒謬的；在思想上是反動的；在政治上是砍旗的。”幾頂大帽子，殺氣騰騰地扣向胡福林、王強華他們這幫為這篇文章出過力的人。

後來的結果大家都知道了。此時的中國，已經不是幾年以前的中國了。一年多前的四、五運動，和後來的四人幫的倒臺，顯示了中國人民的覺醒，也顯示了人民的巨大力量。全國的人民，全國的知識分子都毫無畏懼地投入到這場“檢驗真理的標準”的大討論中去。大辯論的結果是，堅持進一步改革的人取得了輝煌的勝利，而那些在打倒“四人幫”獲得利益後便想保住自己的權利，並且拉著毛主席作為虎皮，製造出“兩個凡是”的謬論阻撓進一步的改革的人——華國鋒、汪東興，黯然下臺。而改革開放的旗手——鄧小平在人民的歡呼聲中再次上臺！

最高領導層的變革，帶來了中國進一步的改革開放，帶來了中國近幾百年來最為快速的經濟發展。在西方人眼裡東方這頭睡獅，到此時才可以說是真正地醒了！再經過 30 年經濟發展，中國的經濟總量達到了世界第二的水準。中國的海軍和空軍，也都有了一些像樣的裝備，可以在自己的近海（遠海還不行）轉一轉了。中國人民真正可以揚眉吐氣、笑傲江湖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更為重要的是，這場辯論的結果，打破了加在中國人民頭上的精神枷鎖，中國人民可以按著自己的思想去思想，而不必擔心會被“砸爛狗頭”了。這場大辯論以及這場大辯論帶給中國的思想解放，是戊戌變法和五、四運動以來中國人民第二次的思想解放運動！

回憶中國 30 餘年來的改革開放的偉大成就，當然不能忘記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鄧小平。可是也不能忘記當年中國改革開放的第一聲春雷——“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大討論，也不能忘了這聲春雷的點燃者——胡福明、王強華，還有中央黨校的孫長江， 《光明日報》的總編楊西光等人。

自那以後經過 30 餘年高速發展，國力增強了，可也積累了太多的社會矛盾。官商勾結，貪腐嚴重，貧富兩極分化，人民的不滿越來越嚴重。社會又到了這樣一個節骨眼上：已經形成了這樣一個強大的利益集團，這個集團既壟斷著執政 ​​的權力，又壟斷著社會的財富。中國向何處去？中國應該走怎樣的發展道路，這一問題又擺在了中國人的面前。獲得權力和財富的人，只想維持現狀，自然不想繼續改革了，這老百姓不會答應。又有一些有文革思維的人夢想回到“兩個凡是”的極權時代，期望再出現一個“英明領袖”，以其鐵腕統治來解決社會上一切的不公。這也是一條走不通的路。以毛公之英明，還乾出“反右”、“大躍進”這樣的臭事，還犯“文革”幾乎導致中國破產的錯誤。事實說明，英明領袖的鐵腕統治的道路是走不得的。

路只有一條，這就是走繼續改革、繼續開放的路，給人民以民主，給官員以監督，一切按照法制的途徑，法制的手段解決。走這條路要穩妥，著急不得，但要堅定地走下去！

2013 年 10 月 9 日於奧克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