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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雨滂沱

作者: 珂珂    人气: 2924    日期: 2012/8/12


    七月,北京郊區,老舊的四合院。

    吃完午飯沒多久, 天突然黑了下來,好像是到了晚上的八點鐘。 剛剛學會怎樣看時鐘的小偉偉,一會兒看看掛鐘,一會兒望著窗外和媽媽說:“太陽公公太懶啦,才下午兩點,就回家睡覺去了。"

因為天色太黑,看不見手中橡皮泥的顏色,沒辦法完成他的“傑作",他墊著小腳尖去開大燈。這時雷聲大作,閃電劃破天空,小偉偉趕緊地往媽媽身邊靠。他撅著小嘴悄聲的問媽媽:“是要下大雨了嗎?可以給爸爸打個電話嗎?我想要他早點回家。"

    媽媽看著偉偉的樣子,放下了手中的刨皮刀和胡蘿蔔,蹲下來和偉偉說:“爸爸還沒下班,現在可能在開會呢,我們不應該叫他早點回家。"

    偉偉辯解說:“可是太陽公公都下班了呀,為甚麼爸爸還不能下班?"他在媽媽身邊磨蹭著。

    雷鳴閃電過後,外面的雨傾盆而下,偉偉媽看著黑沉的天說:“看來這雨還要下好一陣子,偉偉到裡面去玩吧。"

    偉偉媽拿著傘跑出去將院子門關上了,這樣的天氣,應該沒有人來串門了。

    偉偉媽在廚房裡低頭忙碌著,小偉偉趴在裡屋的窗前看下雨,他還真沒有見過雨能下這樣大的,天好像破了一個洞,雨水嘩啦啦地倒下來,很快村外的路口變成了一條河流。

    小偉偉見黑黃色的河水,卷著泥沙迅速地沖下來,童稚的他還不懂得害怕,只覺得這景象沒有見過,真好玩。

    這時,只聽見了村裡的胖嬸在扯著嗓子叫:“快走呀,快去高地嘍,山上的水來啦……” ,接踵而來巨大的雷聲,把胖嬸的高叫聲吞沒了。

    偉偉媽來不及鎖門,抱起了偉偉就向後村的高地跑。

    狂風暴雨中,雨傘、雨衣早已經失去了它們特有的功能,偉偉緊緊摟著媽媽的脖子,母子倆已經全身濕透。從媽媽的肩上望下去,洪水就像一條黃色的巨龍,怒吼著狂奔而下,不一會兒在舊河灘上那一帶就變成了一片汪洋。偉偉這才發現,村口左邊的房子全部不見了,幾個湧浪後,右邊的房子也像沙堆的一樣,在水中緩緩地倒下了。

    他的小夥伴強強住在那裡啊,家沒有了,強強在哪呢?偉偉開始害怕了。

    後山高地已經聚集了一些村口低地的村民,驚魂未定的村民們,眼見到滔滔的洪水中,幾輛汽車被水沖得向後打著跟頭,一會兒就消失在河堤邊,大家的心不由得糾在了一起,祈禱著車裡面沒有人在。

    大自然的力量,黑暴雨下,不得不讓人們震撼:這裡是北京嗎?是乾旱少雨的北京嗎?

雨無情地潑了下來,淹沒了眼前的一切,樹木,建築,街道,學校,廠房,他們的家……。

這時,偉偉媽指著前方,呀,呀地叫起來,水中央的一個小亭子,只見本村的李叔和李嬸正用力的抱住亭子的柱子掙紮著,焦急的鄉親們想過去幫忙,幾個壯年拉著繩鏈賞試了幾次都被洪水沖回來了,水流太急太危險,沒有人可以在這時幫到他們了,只能無奈地望水興嘆。鄉親們聲撕力竭向他們呼喊,鼓勵他們堅持下去,人們真的害怕李叔李嬸就在自己眼前被洪水吞噬掉。

    周家的雙胞胎妹妹蘭華在搥胸頓足的哭叫著,要不是眾人拉著她,她就要跳進拿滾滾的洪水中找她的姐姐梅華,剛才逃避洪水時,姐姐在她的面前腳一滑跌進河道中的,蘭華沒能及時拉著姐姐,眼睜睜的看著梅華被水沖走了。

    偉偉在高地見到了鄰居小胖子哥哥,洪水來時,小胖子一下子呆住了,雙腳怎麼也沒辦法挪動,要不是二嬸在臨危之際將他拉了上來,他可能也被沖走了。 現在,小胖子哥拉著偉偉媽得衣角,咧著大嘴不斷地哭:阿姨,你見到我媽媽了嗎?我奶奶呢,你看見了嗎?

偉偉媽把又驚又怕的小胖攔在懷裡別怕,媽媽奶奶都會出來的,別怕。

    黑雨下,大家的心頭都好想被一塊大石頭壓著:能逃到這高地上的鄉親,僅僅是村民的五分之一都不到,“我們的家人可都安好?這是他們每一個人心中的惦念.

    夜幕降臨,漆黑的天仍然傾瀉著大雨,斷斷續續的潑了一夜,無處避雨的人們相偎在一起,低聲唱著歌互相打氣。黑暗中,有員警送來避雨的工具及食物,村民們卻個個難以下嚥,六十年不見的黑暴雨,災難來得太突然了,大家都還沒有回過神。

    偉偉媽怎麼也打不通偉偉爸的手機,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忐忑不安啊,足足擔憂了一個晚上,一直沒能合眼。

    希望這漫漫長夜,渾天的雨水,都可以快些過去。

    天亮以後,雨勢漸弱,洪水也有退去的痕跡。人們開始在尋找失散的親人,李叔和李嬸被員警沖鋒艇救了,現在在安置中心;小胖的媽媽背著奶奶上了房頂,也算平安。但偉偉爸就沒有這樣的好運氣,聽說家裡遭遇洪水,擔心家人安危的他開車趕回家去,卻在公路上撞正大洪流,連人帶車被捲走了。

    幾天後,人們在幾哩路外找到了偉偉爸的屍體,已經腫脹得完全變了形,偉偉一點也認不出來。

    一片狼藉的四合院裡,偉偉媽面色蒼白兩眼無光癱坐在地上,哭得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小偉偉依偎在媽媽身邊,扯著媽媽的袖管,也不停地嚎哭著,他不太理解死是什麼,只是覺得爸爸怎麼可以睡著不醒呢,怎麼可以讓媽媽這樣傷心呢,怎麼可以不管小偉偉呢?小偉偉乖了,不會不聽爸爸的話了,爸爸快醒來吧……。

    雨還在下著,老天好像根本沒有聽到小偉偉的呼喊,還在繼續肆虐著。

    京城七月的黑暴雨,留下永恆傷痛的,不僅僅是小偉偉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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