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时尚的东西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这其间包括人与人交往的通信。电话一拨,便可听到对方的声音,电子邮件一发便可看到友人的问侯。
时尚让信长了飞翔的翅膀,却让我感到一种陌生。这样的陌生渐渐改变着我与朋友之间的交往,只到有一天,连一个电子邮件也不想发的时候,才感到友情的醇香也随着一组组电话号码的拨动变得虚无。
我曾经是个写信爱好者。初中离乡
到很远的地方打工,尽管很累,每星期都会把乡思变成一行行文字,装进信封,贴上邮票。然后收到乡间的父亲一句句与泥巴一样朴实的教诲。妹妹的问侯、母亲的
牵挂、家里那只小花狗的病都装变成妹妹初中文凭润色的文字,越过澜沧江来到我的桌上。当我拧亮台灯,十六开的纸面丛生着父亲躬耕的身影与母亲收获时的笑
容。
初恋的对象是个文学爱好者,相逢的沉默变成隽永的一行行称得上诗的句子,别后的想念总拥挤着一张张方格的稿纸。虽然都在一个城市里,甚至还能经常在某处地铁里遇到她,可是信始终是我们相逢的最佳方式。情的芽叶在时间的浪花中萌发,爱的花朵在信里盛开。
妹妹的信仍然不间断地从乡间小路
启程。老父亲得病的消息、弟弟精神失常的事,源源不断地从皱纹满面的信封里倒出来,只是这时刚成家,忙这忙那之际,竟然连回信和事也忘了,所留下的遗憾无
法再用平常规格的信封邮寄。就是爱妻,用诗歌俘虏的城里女孩,当锅碗瓢盆的交响曲听得让人生厌时,也不再想动笔,醮一份曾经的真心,给被风吹日晒的爱描红
一下。
信渐渐离开我的生活,许多朋友也
像断线的风筝,无法再读到那些没有污染的祝福,不沾世俗的问候了。某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妻子回了娘家,我一个人整理书房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些信,于是翻了
出来一理,本来想随手扔进垃圾筒了事的,不想,那些被时间染黄的纸张上的文字,却还年轻,真情地诉述、诚挚的问安、有点烂漫的戏说、不着边际的神聊都见证
着一个时断的人生,怎样的生活、怎样的爱、又怎样的忧伤。
自己是土生土长的农民,我那遥远的小山村,还没有程控电话,全村20户
人家有一部老式手机还都是一个在深圳打工的老侄带回来的,带回到村里没几天就因为交不上话费而停机了。信,每天都有一些从山村起步,来到村公所呆上几天,
再被邮递员速带到镇上,从镇上出发的信是加快了步子,只是到我手上拆开,母亲现实主义的交待大多过期。妹妹在春天出嫁,母亲是要我回去送嫁的,可是信还没
有走出村公所大门,妹妹就已进入别人的家门。父亲得病时还能在田里干活,等不能下田的消息邮到我手里,从村里进城的人已经把父亲病逝的消息亲自交到我城里
的家中。
我爱读从乡下的来信。尽管乡间的来信总是迟到,但就因为迟到,在挂果的时候能读到孕育的花香,在丰收的季节读到播种的辛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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