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木心的作品恍如隔世，惊奇他丝毫不受当代“主旋律”的影响，遣文排字一如青天白日那个时代，之乎者也，拍拉图、尼采，就是闻不出红旗飘万代的味来。他是如何保洁的呢？不解。说也是，人们常说断代断代。丢了祖宗，绝了朋友，孤陋寡闻，自我陶醉却在文明史中留了空白。而他没有，从民国直接跳出来，像穿珍珠的线将过去、现在、将来串起来。

“五四”新文化运动以后出了些大师，如胡适、梁实秋、林语堂等等。他们有一个共同之处，即融贯中西。从小与四书五经拌饭吃，有了扎实的古文底子。长大出洋又灌了一通牛奶面包熟知西方文明，回到中国便无人出其右。可惜他们都是长一辈的人，早已坐着时间车远去。只是不小心落下个木心也是位融贯中西的才子，才拉长了那一代人的时间。遗憾的是至此已无人接棒。

像拉洋片一样，那个时代随着木心的消失被拉上去了，从窥孔里再也看不见中西合璧。留下的是一片红。

我们这一代是在红旗下出生，在红旗下长大，又在红旗下死去。什么孔老二、柴可夫斯基，都是毒药，是碰不得的。四书五经不会背，一连串的洋名字更是陌生的分不清是哪国神仙。我会的是大批判语言，什么“砸烂你的狗头再踏上一只脚”啦，什么“拿起笔做刀枪，集中火力打黑帮”啦，“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啦。年轻的脑袋瓜子里满满地装的都是这些玩意儿。用起来就像老一辈背四书五经那样，顺手拈来，脱口而出。直到后来才明白，那是一堆垃圾，再想背之乎者也，老矣。

现在，我写出的文章总觉得欠缺点儿什么，其实就是木心的底蕴，俗称“童子功”。木心从小已练就了中华文明的功底，一招一式不离其宗。而我们只学会了“假大空”的花拳绣腿。

                                

2017／7/20   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