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片白云 小小说系列（五）

回家的故事

   “不行，我不能这么下去了，我不能就这样混一辈子！”孙哥掀开门帘从厨房冲出来，向正忙活着的妻子喊。洁白的门帘搭在他的手臂上，轻轻地颤抖着。

妻子没理他，飞快地包好最后一个三明治，微笑着递给面前胖胖的白人大姐。那个白人大姐奇怪地瞪了一眼孙哥，扭搭着大屁股走了。妻子关上店门，把Close的牌子翻转过来，然后，提起拖把默默地擦着地。孙哥脱下围裙，使劲摔在桌子上，“以前在深圳，我有自己的生意，我好歹也算个人物，现在可好，我是什么？我把一辈子的饭都做了，我长这么大也没刷过这么多碗，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你就想让我这样过下去？”妻子不说话，只是低头干着手里的活。

几年前，孙哥夫妻双双从内地到深圳闯荡，生意做得顺风顺水。看着周围数不清的学问人和聪明人，孙哥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的手气怎么会这么好。

但钱有了，麻烦也就跟着来了。一天孙哥在浴室里洗澡，嘴里唱着刚从歌厅小姐那儿学来的老鼠爱大米，一边用手努力够着后背中间发痒的地方。不想，就在唱到老鼠快要爱上大米的节骨眼儿上，浴室门被砰地打开，妻子一脸怒容地举着电话，指着里面的相片问，“她是谁？”孙哥急忙捂住自己的要害部位，假装看不清地凑过头去，“咳，这是老杨的秘书，生意，纯粹是生意。现在这女孩子，太淘气了，这不影响我们夫妻团结嘛。”

几天过去，孙哥还为自己当时的镇定表现感到得意。妻子推门进来，手里抱着一摞书，眼睛盯着犯楞的孙哥，一字一句地说：“为了这个家，我要学英语，我要考雅思，我想移民，咱们得离开这个城市。”

孩子早就睡了。妻子坐在床上，把头放在拱起的双膝上，默默地看着孙哥收拾行李。孙哥点燃一只烟，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心里嘟囔着：“看什么看？当初你说要移民，我跟着你来了；房子买了，闲逛了大半年，你又说做小生意，我也依了你；Lunch Bar 开了，你说不想雇人，非要自己做才有意思，才像那么回事，我也同意了；你说你会说英语，你负责前面，我不会，在后厨伺候，我也认了。可这算什么？我就在这儿给别人做一辈子饭？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还要我怎么样？”

机场，孙哥兴冲冲地拉着行李箱，快步地走着，妻子默默低着头在后面跟着。一想到又能和老杨等一群弟兄在酒桌上吆三喝四，还有那个温温柔柔的“女秘书”，心里就有一种回家的感觉。过了海关，走了很远，孙哥回过头来，发现妻子正用一种从未见过的奇怪眼神看着他。

孙哥又和以前一样忙活着生意，晚上和朋友们喝喝小酒，有空时也和那位“老杨的女秘书”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谈“生意”。每回和妻子、女儿通电话时，总是女儿叽叽喳喳地说她又画了个什么画，又得了个什么奖，而妻子却总跟没吃饭似的问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到最后，干脆不问了。只是偶尔静下来时，孙哥脑子里就会出现在机场妻子那个奇怪的眼神，“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天，从宿醉中醒来，轻轻推开横搭在身上的那条雪白的大腿，孙哥爬起身，坐到床边的沙发上，怔怔地看着窗外。忽然，他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张金卡，慢慢放在那雪白的大腿上，轻声说：“我想家了，我要回家了。”没有回应，那张金卡在雪白的大腿上闪着妖艳的光。

孙哥看着面前那个头发挺长、两腿挺短的家伙一脸狐疑地从购房协议书上抬起头来，“大哥，这么便宜，是不是这房子有什么毛病？”孙哥忍着气，“爱买不买，老子急着回家。”

飞机上，空姐一脸假笑殷勤地问：“先生，您吃点什么？”孙哥摇摇头，心说：“我还等着吃老婆做的热汤面呢。”

机场外，孙哥拖着行李，冲着蓝天吐了口长气，不就是锄草吗？不就是接送孩子吗？不就是当大厨吗？哥们我从今天起，正式回家了。

离家还有几十米远，孙哥就下了出租车，一把拉出行李箱，三步并做两步地走了。司机看着手里一大张红红的钞票，心里嘀咕：“这小子是不是不识数。”

走到家门前，孙哥打量着熟悉的房子，突然意识到，草坪已被剪得整整齐齐，还种了不少叫不上名字的花。车库门口停着一辆油光锃亮、一尘不染的“奔驰”车，门口还摆着一双硕大的男式皮鞋。孙哥停下脚步，楞楞地看着，半天，缓缓地坐在台阶上，脑子里又出现了当初在机场妻子那奇怪的眼神，现在，他有点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了。

后记：打完最后一个字，松了口气。写了五个故事，小小说就算告一段落了。等再凑够五个背景故事时，再写。端着茶杯刚在客厅坐下，听到妻在电脑房喊我，急忙过去，妻指着屏幕问：“你这结尾是什么意思？他好不容易想明白了，想回家了，可你又不让他进门。”我一听就急了，“姐们，这是生活，不是做梦啊，我总不能写个梦哄大家玩吧。”妻白了我一眼，生气地起身走了。我坐在电脑前，不知该怎么办，想改，又没有主意。

亲爱的读者们，要不您帮我想想办法，或者把这个故事延续下去，我必不敢吝惜这方寸之地，一定与编辑商量，在专栏里予以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