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和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言和行。一個人的所思、所愛、所言、所行都是有緣有故的。我們認識和評價一個人,就是要抓住和分析他在人生轉折的關鍵時刻、關鍵問題的緣和故,才能從根本上揭示其本質,認識其真諦。
新出版的《中文時代》,4月l9日副刊,登載了一篇題為《李叔同:從風流高富帥到空門高僧》(但是在轉載時沒有註明轉自何處?作者是誰?)。我認真拜讀了三篇,很受啟迪。本文作者想重點說明李叔同為什麼會從風流高富帥變成空門高僧的?可是只是點了題,並沒有說明問題的緣故。我很想探究這個問題。我先和信佛的鄒先生說了我的想法。他說我也有這樣的想法,但我也說不清楚,這個謎還是請您來解吧!
我經過調查研究,分析判斷,認為李叔同出家求佛的原因有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個原因,李叔同父親晚年求佛對他影響較大。李叔同父親李筱樓(又名世珍),天津人,出身望族,是富有的鹽商,中清進士,精研王陽明的理學(佛內儒外),熟讀佛經,尤其喜愛禪學。經常在家請僧人做佛事。他父親和善好施,捨得花錢救濟百姓,為人民做好事。大家稱呼他為李善人。李叔同父親虔誠求佛,樂善好施,救濟貧苦人民的一言一行,給少年李叔同的思想上打著深深烙印。李叔同歡喜寫字,常臨摹和吟誦文征明的《心經》字帖。一次李叔同與表兄李聖章在家經商量一起學父親念佛。他們倆用床罩做成袈裟,穿在身上扮成僧人,誠心誠意地合上雙手,口念佛經。這是遠因。
第二個原因,李叔同母親的因病逝世,對李叔同影響、打擊很大。李叔同是父親五姨太王氏所生,幼名成蹊,學名文濤。成家後,攜妻兒定居上海市。l905年相依為命的母親因病醫治無效與世長逝。李叔同天性純孝,是個出了名的孝子。他一直倍伴在母親身邊,從不遠逰。喪母之痛是人生的至痛。這對李叔同打擊很大。他心中無限悲傷。特改名為李哀,號哀公。他哀自身孤零,哀萬方多難。他痛心疾首,下定決心,¸吿別故里和親友,東渡日本東京上野的東京美朮學校留學六年。他在《金縷曲》一詞中說:“破碎山河誰收拾?”“刻骨雙紅豆。”“二十文章驚海內,畢竟空談何有?”“是祖國忍辜負?”表達了李叔同的憂國憂民和壯志奇情。李叔同在東京進一步接觸了佛教,聽說斷食(辟穀),是佛教中身心更新的一種修養方法。他很想試一試。這是近由。
第三個原因,夏丐尊與李叔同的一次交談,觸動了他求佛的心。李叔同日本留學歸來,在杭州浙江省立第一師範學校任美術、音樂教師。一次,學校請了一位名人來作報告。李叔同與同事、至友夏丐尊沒有去聽,而是躲到湖畔談心。兩人談得很投機。夏丐尊說:像我們這樣的人,出家當和尚,倒是很好的。言者無意,聽者有心。李叔同聽了夏丐尊的話,思想上觸動很大。原來很想試驗斷食的理念更加強烈。這年十一月,李叔同到杭州市虎跑寺,得到該寺主持的支持,斷食了二十天。結果出於李叔同的意外,毫無痛苦,身心自覺經輕快,好像脫胎換骨,治好了多年的神經衰弱症。這使李叔同心中大喜,進一步增強了他想出家求佛的心願。這是近因。
第四個原因,李叔同一方面自命清高。另一方面自己身子骨瘦弱,多病,自認為不能長壽。佛家的生活方式、吃素食、、、、等,他很歡喜。因此,決定出家求佛,早點能避邪,消災,除病,增福增壽,遠離濁世,尋找淨土,成就慧業。李叔同在《題陳師曾畫:荷花》詩:“一花一葉,孤芳致潔。昏波不染,成就慧業。”表達了李叔同出家求佛的強烈願望和決心。這是隱因。
第五個原因19l7年下半年,李叔同思想上醞釀成熟,開始讀了許多佛經:《楞嚴經》、《大乘起信論》、、、、、。在自己的房間設了佛壇,掛了佛像,天天焚香,虔誠念經拜佛。此時,李叔同頓悟:先噐識而後文藝,雖然弘揚文藝是重要的,但是身外之物,好比一棵大樹,文藝是樹的枝葉,性命才是樹的根本。19l8年農曆7月l3日,李叔同下定決心,最後一次以世俗中人的身份,走出校園,結束世俗生活,遁入佛門,削髮為僧,法名演音,法號弘一。這是李叔同出家求佛從願望到覺悟到行動的必然結果。李叔同出家後,斷絕塵緣,超然物外,一心一意於佛,心修律宗禪理,非佛書不寫,非佛話不說,完全沉浸於佛教、佛法之中。
李叔同從風流高富帥到盾入空門,在教育界和知識份子中間,引起了巨大震動。
李叔同一生63個流年,在俗39年,在佛24年。他以苦行僧終其一生。他將失傳700餘年的佛教中戒律最嚴的南山律宗拾起,清苦修行,過真成果,成為中國佛教界四位大師之一,南山律宗第十一代宗師。l942年10月l0日,李叔同在福建泉州溫陵養老院圓寂前預知生命結束時至,特寫遺書、遺偈給至友夏丐尊、弟子劉質平和性願法師:
“君子之交,其淡如水。執象而求,咫尺千里。
問余何適,廓爾亡言。華枝春滿,天心圓月。”
弘一法師深情地警勸大家,前句話的意思是:君子之交像水一樣清淨。學習佛教真理,想要獲得正覺正悟,不要執迷追求表面現象,否則就會南袁北徹,緣木求魚。後句話的意思是:問我將去何處安身,前途廣闊,無言以對。春暖花開,皓月當空,一片寧謐安靜是我的歸處。李叔同為自己的靈魂得到歸宿,頗為欣慰。讀這遺詩,給我們留下至深的觸動。
李叔同還手書:“悲欣交集”,贈送給侍者妙蓮,這是李叔同的絕筆,是他告別人世時的心境。悲什麼?悲的是世間受苦人多,仍未逃脫人生苦難的火坑。欣什麼?欣的是自己的靈魂已經解脫,即將告娑婆世界,遠赴西方純土。李叔同出家求佛決不是為了個人,而是為了解救蒼生。
李叔同的出家求佛,決不是一時衝動,更不是消極厭世,而是經過長期醖釀、準備,自覺、主動、積極的行動。
李叔同一生智慧過人,學貫中西,文化底蘊深厚,多才多藝,刻苦鑽研,積極向上。他身處20世紀上半葉,國家動盪,內憂外患,雖然在藝術事業上成功,但思想深處苦悶、困惑,眼見中國社會黑暗腐敗,又無力改變現狀,自己改革社會的追求不能達到,理想不能實現,自身無法直立,他天性又愛善,具有博大、寬容、悲憫的情懷,頓悟到藝術可以教育人、淨化心靈,但不能從根本上解決人生的精神和靈魂的需求,因此,他只能從藝術領域,跳入宗教殿堂。他一生半為藝術,半為佛,求真、求善、求美,求心靈精神。他做事總是真心實意,決不三心二意,假心假意。他真心實幹,做人徹底。他事事認真,嚴肅對待,不馬虎、不松勁,不懈怠,專心致志,務求必成。他心系蒼生,胸有憂患,情牽民族,意蘊國事。一生光明磊落,境界高遠,道德文章,高山仰止。
中國佛教學會會長趙朴初為李叔同的情神深有觸,特作詩一首:“深悲早現茶花女,勝願終成苦行僧,無盡奇珍供世眼,一輪圓月耀天心 。”趙朴初深情地、實事求是地概括了李叔同的一生經歷、貢獻和精神境界。李叔同像一輪圓月照耀著天心,大師的精神永遠砥礪前行中的芸芸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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