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九十五週年了，一提「五四」，首先想到「德先生」（民主）与「賽先生」（科學」。這兩位先生長成一副甚麼尊容，賽先生恐怕比較面目清晰一些，而「德先生」則在不同的地方，以不同的面目出現。

  「五四」這天剛好是星期天，一早桌面上的「愛瘋」手機就響了，進來了二十多條「微信」，有語音也有文字。智能手機可以上网、看電影和股市行情，處理銀行賬戶，購物，開啟家中電視与保安糸統，與天邊的他/她通話。如果你開的汽車買了保險，還可以在手機里見到自己駕駛的技術，行進与轉彎的速度都有顯示，因為保險公司在你的座駕里裝了晶片，如果你開車莽撞經常超速，你的保費就會很高。這便是「賽先生」的功勞，可以眼見以及親身感受。

  「德先生」則如同無形，屈指算來我與「德先生」相處足足三十五年了。他倒底給了我一些甚麼好處，一時也說不上來。

我翻開艾倫教授寫給孫女莉莉的其中一封信，里面以最淺顯的語言解讀「德先生」，也算是一種啟蒙。

我把它當成一份早餐，佐以新鮮香甜的果汁，在星期天的早晨慢慢享用。

  「德先生」-----民主，原有兩種意思，一為「民治的政府，最高權力寫于人民的一種政府形式。」二為「人人擁有平等權力的一種社會狀態。」亦即我們活著有一種自由、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機會均等的感覺。

  艾倫教授告訴他的孫女，嚴格說來，一百年前還未有人生活在民主政體之中，即使到了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僅存的幾個民主政體也被法西斯主義和共產主義掃蕩殆盡。八十年代以前，民主政體在世界上只居於少數。只有到了一九八九年蘇聯崩潰，民主政體才在數量上超越獨裁政體。

  但是民主政體既非經濟增長的保證，也非經濟增長的惟一途徑。當經濟哀退，民主政體的情感吸引力就大大減退。另外民主政體因為一人一票選舉，政府不得不屈從大多數人的意志，有時也出現「大多數人暴政」的危險。

  在這里我想補充艾倫教授雖然提及但未能強調的另一面，當大多數人把少數政客選上台之後，這些人在兌現競選諾言的同時，亦推行出一些大多數人并不認可的政策，又或者是公然違背競選諾言，此時大多數人都無法推翻或否決他們，結果形成了少數人對多數人在某一時段內的「暴政」，艾倫教授稱它為「民選獨裁」。

  艾倫教授認為民主政體惟獨只有一個真正的優點，那就是每逢大選，對政客們在有限執政期終了之時，人們可向其問責，壓低的權力的驕狂氣焰。民主政體的民眾會自動掉頭反對當權者，這導致了政府的定期淨化。因為每一個政府執政一段時期之後，莫不呈現破敗之相。換屆之際，全面接受選民盤點審視，一個國家或許因此而得救，免于流向獨裁。

  永遠不要絕對信任當權者，那是因為「自然在血液里留下這氣息，一切人若有機會必成暴君。」有時民主政體經常是贗品，是掩蓋權力的假面具，但即便如此，仍然很難找出一個比她更好的制度。

  艾倫教授提到新幾內亞土人見到白人修建機場，然后有許多飛機降落，卸下值錢的貨物，土人以為修了機場，就自然有飛機運貨來。他以此比作人們對民主政體的看法，指出以為可以通過勸說、行賄甚至武力，制造出一個投票箱，與民主相連的種種好處就會尾隨而至的大謬。

  事實上，民主政體是多種其他東西的產物，它是我們所欣賞的事物的結果。

  對於民主的未來，艾倫教授有一段相當精僻的總結﹕「唯有警惕与運氣并駕齊驅，才能保障這一種最不壞的政治制度在世界上那些喜歡她的地區再存續一百年。謙遜，是確保它傳播到迄今尚未享受它的福祉、領略它的挫折的國家的最佳道路。人民的積極參與，加上深刻的怀疑主義，或許能夠永葆民主政體的生命。」

  在「五四」的早晨讀畢這封信，「德先生」的面目亦漸見輪廓分明，在他的身邊我還見到了另一位，那就是自由女神。不要忘記，在歷史的時光里，他與她通常都形影相隨，聯袂而至。有德先生與自由女神在的地方多好啊！任何人可以在星期天的早晨，選擇自己所熱愛与擁戴的信念，為它放聲歌唱，當然也可以批判它種種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