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談過「照片成親」,「鯨油」網站上與照片舉辦婚禮的阿富汗新娘,以及當年的日本「照片新娘」,都是與照片中另一個人結婚,但中國大陸廣州一位筆名「流野」的文化人,卻同自己本人的照片結婚,堪稱「照片成親」登峰造極之作。
七年前,「流野」決定与自己結婚,他易弁而釵,穿上旗袍拍了一張照片,然後帶上照片在廣州官洲島一處古朴鄉村中舉行婚禮。有一百多名賓客出席,兩位洋人充作男女儐相,迎親行列,鼓樂齊鳴,「一對」新人﹕「流野」扶著自己的旗袍照片步入祠堂,叩拜村中長老,還席開十圍,大宴親朋。至於當晚他如何与自己洞房,就只有天知道了。
事後他宣佈要帶「新娘」去民政部門辦理婚姻注冊登記,有沒有得到受理不得而知。
年輕的「流野」將同自己女裝照片結婚的行為,解讀為一種自身分解,是以荒誕抗訴當下社會婚姻拜金庸俗化的荒誕。
我反而覺得他有點像希臘神話里的納西瑟斯,納西瑟斯打獵歸來,在池水中看見了自己俊美的臉。他於是愛上了自己的倒影,直至到死都無法從池塘邊離開。
同照片結婚未算稀奇,更有與公雞拜堂的。
幾十年前廣東五邑很多華僑往金山下南洋搵食,鄉間父母都盼兒成親,有兒媳過門在家勞動和侍奉,無奈兒輩山長水遠,旅資短絀,不能回鄉,只好讓鄉間新娘過門與雞公拜堂成親。
香港作家吳昊的《懷舊香港地》一書中,提到了嫁給公雞的一段辛酸故事。
上一世紀二十年代,香港新界的容勝與圍村中淩女,有竹馬之誼,無奈生活所迫,賣豬仔遠赴花旗〔美國〕。行前囑淩女不必苦等,早早嫁人。
淩女後來為謀生計,不得不下嫁他人,婚後生下三子,未幾丈夫病歿,從此孤兒寡婦,淒苦伶仃。
容勝赴美後勤勞克儉,積年累月,終於薄有積蓄,遂有意成家立室,首先念及舊情人淩女,只求得續前緣。由於容勝無暇返鄉,便由媒人捧著一隻簪花掛紅的大公雞,與淩女拜了天地。容勝并將淩女與前夫所生之子,收為養子。
幾十年有情人終成眷屬,雖然雞作新郎,淩女仍然認為自己已經苦盡甘來,痴心祈盼容勝早日衣錦還鄉。
只惜容勝客死紐約,苦命的淩女再度成為寡婦,他們二人除卻當年一別彼此見過,歷經幾十年分離後卻天人永隔,無緣再相見了。
容勝遺下一筆一萬二千元钜款在香港銀行,遺囑交與養子〔即淩氏之子〕繼承,以供凌氏母子生活開支。豈料鄉間容勝侄孫容甯,以自己是死者唯一至親,而淩女嫁的是雞而非容勝本人為由,出面爭奪這筆遺產。
淩女與容甯只好對薄公堂。所幸的是,殖民政府洋人大法官遇此「審死官」奇案,並不是照搬大英法典,而是垂詢當地華人問題專家,得悉「嫁雞」乃廣東民間鄉俗,雖無法可依,但有例可循,并且已具制約性。故判淩氏婚姻有效,後淩女與容甯終於平分遺產,各得一半,皆大歡喜。
嫁雞鄉俗今已成絕響,但老一輩金山客、南洋伯、豬仔佬,為養活妻兒飄洋過海,一去十數或數十年,或少小離家老大回,或客死他鄉埋骨異域,有多少在外的游子為思親懷鄉斷腸,又有多少在家的妻兒為苦盼親人早歸心碎,雖說換了人間,往事己矣,然回望來時路,海外華人的確應該記住「公雞拜堂」的故事。■
(本文部份內容參酌香港作家吳昊的《懷舊香港地》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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