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歲尾，佳節聯翩而來，我們“三人行”又要陸續起行了。

每人每年的路線都是固定的：遊子、永傑去香港探親訪友，其中遊子還要陪太太回成都省親。我不是去北京、上海就是去夏威夷，全憑老父一聲令下，他老人家想去哪個女兒家過節，我和妹妹奉命唯謹。

我們是典型的移民家庭，一家三代，天各一方：老父堅守在北京的家，拒絕移民海外；女兒回大陸發展，在上海另辟一方天地；妹妹1980年代赴美，定居夏威夷；我們夫妻則在奧克蘭安居樂業。借助現代化的通訊技術，一家人Email、Skype、越洋長途電話、短信往來不斷，親情融融，平時真沒覺得家人之間隔著太平洋跨了一個直徑萬里的大三角。每逢歲末年初，聖誕、新年、春節都是一年中的重大節日，假期也最長，到誰家去大團圓就聽命于大家長了。

一向自嘲說自己是“候鳥”——到季節就要飛了。朋友們熟知我，到年底總會問一句：“今年你去哪裡？”其實我又何嘗願意做“候鳥”，最好的假期於我，就是守著自己舒適溫暖的家，妝點自家的聖誕樹，打理自家的花園，做上幾道拿手菜款待親人和朋友。但總要隔上兩三年，才能有這樣一次的“奢侈”。多年來外子的工作總需要節日加班，我們的節日也總是離多聚少，總覺得欠他太多。

第一代的華人移民，很多都是這樣的“候鳥”吧？

中國人的傳統，最重父母養育之恩。老父年過耄耋，每逢佳節倍思親，一年一兩個月的團聚，做女兒的自當滿足他這一點心願。但換個角度想想，佳節團聚，唯一的女兒不能陪我，牽掛之餘，也總有一點不平：我們這一代華人，註定是以“為父母養老送終”為己任的最後一代，又是“被子女拋棄”，視年老去住養老院為理所當然的第一代。

話雖如此，每當要“飛”的時候仍舊樂此不疲，而且華人重情，饋贈親友說是“千里送鵝毛”，紐西蘭是真正的“流奶與蜜之地”，奶粉、蜂蜜、羊皮、紅酒……都是大陸親友們的最愛，“候鳥”們攜帶的“鵝毛”每次都不下幾十公斤。當然攜帶回程的回贈的“鵝毛”也不在少數，茶葉、山珍海味、中成藥都是大宗，難煞紐西蘭海關去分門別類。

相對還是飛美國輕鬆。美國的親友相對大陸總是少數，而且美國商業文化也影響到佳節人情往來，往往相贈一張注明金額的購物卡，需要什麼自己去買，送禮送到對方最需要，自己也省卻了絞盡腦汁，豈不兩便？往年我在美國過聖誕，收到親友饋贈的梅西百貨的購物卡就不下三四張，足以小小“敗家”一次了。

然而即使是美國人，裝聖誕禮物的紅紅綠綠的大襪子裡，也不會輕飄飄的只裝一張購物卡。看來“候鳥”們還得繼續執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