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五日环游记

新疆，古称西域。自汉以来，各民族在此繁衍生息，共同缔造了色彩斑斓的多元文化。它湖光山色，绿色如茵，地蕴天赋，钟灵毓秀；它幅员辽阔，东西方文化在此交汇融合，谱写了中外文化交流的华丽篇章。不涉岩疆远，岂知天下之壮阔？不到伊犁游，岂晓新疆之秀美？

2012年八月，我们终于来到了梦回牵绕的新疆，连续五天环游了北疆浩瀚无垠的沙漠、牛羊遍地的草原、碧波荡漾的湖泊、毡房点点的山坡和流水潺潺的河谷。

浩瀚大漠壮美雄阔

东出乌鲁木齐市，经阜康北上，遥望东南，隐约可见天山博格达峰云雾环绕，如南天一柱，托起蓝天白云。沿准葛尔盆地东部边缘，一路向北，西边浩瀚无垠的盆地便是中国著名的古尔班通古特沙漠，戈壁一望无际，满目苍然，壮美景色尽入眼底。

在大漠东部边缘的北端是名闻遐迩的富蕴县，美丽的额尔齐斯河就从县城边流过，它发源于额尔奇斯大峡谷。这是一条流经哈萨克斯坦和俄罗斯，最终注入北冰洋的河流，将三国紧紧连在一起，也是我国唯一一条北冰洋水系河流。富蕴县，原名可可托海，哈萨克语为“绿色丛林”，改称富蕴，可谓名至实归，这里真是“天富蕴藏”，一曰矿富，二曰水丰，三曰草盛，四曰林茂，五曰景秀，有此五富，且都得之于天，堪称富蕴。富蕴乃是一个哈萨克民族（65%）为主的少数民族集聚的边界县，总人口10余万众，境内有占地788平方公里的可可托海国家地质公园，它有四景区：一，素有世界地震博物馆之称的卡拉先格尔地震断裂带；二，北国江南之可可苏里；三，中国第二寒极伊雷木湖；四，额尔齐斯大峡谷。峡谷在中哈俄蒙四国界山的阿尔泰山南麓，地理构造特殊，加上风雨侵蚀，流水切割，形成了可可托海的深沟峡谷，集山景、水景、草原、奇石、温泉于一体的综合自然景观。额尔奇斯大峡谷长70公里，峡谷两岸，花岗岩山峰耸立，峰壁浑圆，表层多蜂窝状凹坑与竖直沟槽，钟山是其标志景观。

从古尔班通古特西部边缘有一座久负盛名的乌尔禾魔鬼城。当地蒙古人称之为“苏鲁木哈克”，哈萨克人则称之为“沙依坦克尔西”，其意均为魔鬼城。这里是典型的雅丹地貌（雅丹维语是“陡峭的小丘”），与塔里木盆地罗布泊一带非常相似，在常年干旱的环境下，大风不断劲吹，自然形成一种风蚀地貌。乌尔禾魔鬼城方圆十公里，海拔350米左右。据科学考察，大约一亿年前的白垩纪时，这里曾是一个巨大的淡水湖，湖畔水草丰茂，湖中各种古生物游弋其中，后由于地壳运动，湖泊渐变成了间夹着砂岩和泥板岩的陆地瀚海，称作“戈壁台地”。这里恰处于风口，四季狂风不止，风速达10-12级，无数个世纪风吹和雨水剥蚀后，形成了一座座大自然鬼斧神工雕琢的城堡，它们是姿态各异、错落有致的自然之城，它们有海市蜃楼般的梦幻之美，有传统中国亭台楼阁之安闲，有历朝帝王宫殿之威仪。据说在狂风劲吹时，还能产生令人恐怖的声响，我们没能赶上这“大风起兮”沙石飞的时刻，可以想见，当其来临之时，必是日月无光，飞沙走石，狂风怒号，阴森恐怖之极。

在沙漠西部边缘以南，离乌尔禾不远的石油之城克拉玛依市则是一座共和国的功勋城，在国家经济艰难的创业阶段以及各个历史时期都发挥了重要作用，支撑了和支撑着中国经济的腾飞与持续发展。石油工人更是新中国的骄傲，是现代中国工业的标志。以前这里由于缺水，城市发展受到很大制约。2000年八月八日，由人工渠将额尔齐斯河引至克拉玛依河，给石油城注入了勃勃生机。贯穿全城的人工河，全长8.51公里，河宽15米，水深2米左右。夜晚，沿河两岸，灯火通明，人造山水世纪公园里，回荡着秦腔雄浑的曲调，令人感到石油人的豪迈与旷达。市郊水库宛如天然湖泊，湖畔常有休闲垂钓者，尽享渔人之乐，并无渔人之虞，因“钓翁之意不在鱼，在乎垂钓之间也”。离开克拉玛依前，朋友建议一定要看看黑油山，它在城东北两公里处，黑油山其实就是个小山丘，面积仅有0.2平方公里，相对高度只有13米。里面的原油缓缓往外涌，形成多出油泉和油泡，这昭示着克拉玛依一带石油蕴藏丰富。在克拉玛依市，从地质陈列馆、油井遗址、蒸馏釜遗址、克拉玛依1号、英雄193井到城市里与石油相关的设施等都应有尽有。

行进在沙漠边缘，我的脑海里总是交替出现着沙漠与绿洲两个意向，逼我索解，沙漠究竟意味着什么？绿洲呢？难道它们就是人们通常所认定的吗？绿洲是生命的象征，而沙漠则是死亡的代名词。我的思绪渐渐沉入历史的深处：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上，先民们不是凭借沙漠之舟架起东西方交流的桥梁吗？穿越沙漠阻隔实现不同文明的对话吗？沙漠屏障反而激发了不同文明间渴望了解和交流的欲望，而绿洲当然给了人类生的希望，在沙漠里人们连接这些绿洲，创造了无数奇迹，河西四郡就是四块绿洲，它们连为一体构成了中原与西域间的纽带。在科学昌隆的今天，大漠许多神秘的面纱正在慢慢被揭开，它蕴含的宝藏将一一奉送人类，所以，无论沙漠，还是绿洲，都是大自然慷慨的馈赠，人类当满含敬畏与感激之心接受，自然之美不仅在绿洲，更在沙漠，在大漠之壮阔与雄浑，万千气象。

塞上湖泊一碧万顷

在北疆西边有赛里木湖，素有“西方净海”之称。在哈萨克语里，“赛里木”是祝愿之意；蒙古语里“赛里木淖尔”是“山脊梁上的湖”。赛里木湖曾是古代丝绸之路北道上一个重要点，其文化积淀异常深厚，有大量岩画、古墓群、寺庙遗址、敖包、碑刻、驿站遗址等。在当地蒙古族人民中，流传着一则美丽的传说，说的是一对蒙古族恋人，甜蜜无比，姑娘被魔鬼掳去，又奇迹般逃脱了，在魔鬼的追赶下，小伙拼命相救，但仍不能摆脱魔鬼，无奈之下，姑娘纵身跃入深水潭，小伙也跳入水中随她而去，于是潭水汩汩而出，形成这赛里木湖。在碧波荡漾的湖面上洒落着四座基岩小岛，主岛高出水面32米，面积105顷，有亭庙建于其上，据说这小岛便是这对恋人死后仍不舍不弃的明证，人们称之为“湖心情侣”。它是一处风光秀美的高山湖泊，湖面海拔2000米，东西长30公里，南北宽25公里，面积450平方公里，平均水深46.4米，最深处达100多米，蓄水量为210亿立方米。赛里木湖主要依赖地下水补给，也有周边为数不多的一些小河流注入。它是新疆海拔最高、面积最大的高山冷水湖，又因其位置高，日蒸发量大，湖水矿化度大，湖水微带咸，属于一处微咸湖。赛里木湖是天山博乐霍洛山的断隔湖，四周倾斜低岸，造就了大片优良牧场，水草丰美。每当夏季来临，牧草繁茂，牛羊遍地，毡房点点，奶茶飘香。在湖水与牧场边密布着片片森林，其间栖息着马鹿、雪鸡、金雕、啄木鸟，湖面上游弋着天鹅、斑头雁、白眉鸭等珍禽异兽，这里真是一幅“万类草原竞自由”的赏心悦目图。

北疆最北部则是中哈俄蒙四国界山的阿尔泰山麓的国家地质公园喀纳斯湖。蒙古语里“喀纳斯”是“峡谷中的湖”之意，这个湖泊隐逸于阿尔泰的深山密林中，湖面海拔1374米，面积45.73平方公里，南北长24公里，平均宽度1.9公里，湖水最深处达188.5米，是中国最大的高山湖泊。喀纳斯湖之神奇是多方面的，首先，它是欧洲西伯利亚泰加林和动植物区系在中国唯一的分布区，重要的生物物种基因库，其生态价值在于它生物群落的丰富性、完整性和独特性，北冰洋气团和大西洋气流始终支配着喀纳斯的气候，它的气候、土壤和生物呈现垂直分布的态势；其次，中国最古老的民族之一蒙古族图瓦人世代聚居在这里，形成浓郁的民族风情和习俗，同时又是唯一与三国接壤的自然保护区，丰富了中国多元文化的民族特色和国际风情；第三，喀纳斯湖一带是中国唯一一片具有瑞士风光的自然景区，它是人类农耕文明之前游牧文化的活的博物馆。

夜宿喀纳斯湖畔，我们找到一家好客的哈萨克牧民，主人叫杰肯。每年入冬前，他们一家便离开牧场，到布尔津市的新居过冬，待到来年四月二十五日，天气转暖，他们又会返回喀纳斯，用自己的家庭旅馆接待八方的客人。他家有几十头牛马，天一亮，牛儿便自发出门，上山食草，天黑之前，自觉返回家，无需主人照料它们，而马儿则需干活，驾车或供游人骑行。杰肯每天都忙忙碌碌到景区车站迎接客人，妻子古丽则要操持家务，给客人做饭等。小儿子哈斯叶提自由自在享受童年的乐趣，尽情玩耍，而比他大一点的哥哥则要帮父亲工作。杰肯告诉我们，儿子们上学，然后到城里找工作，就会离开牧场；随着他们这一代牧人老去，喀纳斯湖畔就再也不会有真正的以牧为生的牧民了，他们其实就是由传统放牧者向放牧兼做旅游者过渡的一代牧民。牧民生活方式的改变，也将预示着喀纳斯景区内的深刻变化，即喀纳斯湖将成为一个纯粹的景点，不再有牧民生活其间，喀纳斯湖畔也必然丧失掉它的一部分天然的魅力。这是文明进步必须付出的代价吗？人们不禁要问，消灭传统方式就是进步吗？我不知没有牧民生活其间的喀纳斯湖畔将会是什么样子，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一片净土将不复有今天这般纯净和谐，这般天人合一。

伊犁河谷分外妖娆

从赛里木湖向西南前行，翻越果子沟，不远处便是我国西部最大的陆路口岸-----霍尔果斯口岸。如今我们隔着霍尔果斯河与哈萨克斯坦相望，口岸上有国门、界碑。象征国家主权的国门距界碑约50米，上面刻着鲜艳醒目的“中国”二字，紧靠界碑的大桥便是两国的分界线。站在界碑前留影的游人络绎不绝，此刻我的心情是不平静的，这里怎么就成了边界呢？霍尔果斯河本是一条内河，像曾经的黑龙江和乌苏里江一样，现在都变成了国界河。

从霍尔果斯口岸折回东向，距离伊犁首府伊宁市只有90公里，当晚夜宿伊宁。席间朋友讲述了不少有关当年伊犁的历史沧桑巨变，遂激活先前对于近代史上这不堪回首的一幕幕屈辱片段。夜不能寐，脑海中浮现着沙俄侵占我河山、杀害我同胞的惨烈场面。翌日清晨决定先看惠远城，惠远是清廷设立经略西域的伊犁将军府所在地，在伊宁以西。这里是新疆版图未被沙俄鲸吞前的地理和政治中心位置，平定准葛尔叛乱后，乾隆帝决定设立伊犁将军，统辖全疆军政事务，以将军府为核心，造九城拱卫之，屯垦戍边使实边之策有所依托，形成了巩固边疆的大战略。斗转星移，盛世不在，逮至晚清，国事颓败。1871年，沙俄趁阿古柏作乱，进犯并霸占我伊犁，并尽毁九城。1881年，左公宗棠提湘籍铁军，以雷霆手段，历时一年有余，收复除伊犁外所有新疆失地；然后又以大兵压境、随时准备以武力收复伊犁之势逼迫沙俄退还伊犁。曾纪泽终不辱使命，舌战力争，使俄人退还伊犁九城（惠远、惠宁、绥定、宁远、广仁、瞻德、拱宸、熙春、塔勒奇）及特克斯一带。当然，沙俄虽退还了伊犁，但霍尔果斯河以西土地永远失去了，还赔偿九百万卢布（相当白银五百余万两）。须知这是在晚清国事不可为的大背景下，左宗棠和曾纪泽两位湘人不惜身家性命，以超人的胆识和勇略，为国家民族保住了这六分之一的国土啊。昔日之西域，今日之新疆，是我华夏民族自汉以降世代经略的西域，更是养育我中华各民族的母邦。

“不到伊犁，不知新疆之美。”诚哉斯言！伊宁地处伊犁河谷中心，是祖国西部边陲的花园城市，北依天山雪，南临伊犁河。伊犁素有“塞外江南”、“中国十大新天府”之美誉，它地理气候与地中海相似，又是多种优质芳香植物的重要种植区，中国的“薰衣草之乡”。历史上，它曾是丝绸之路上沟通中亚和西亚、连接南亚和欧陆的枢纽之地，今天，它更是连接内地与中亚的枢纽之城。伊宁市内泉水丰富，从东到西有泉水十多处，水质优良。伊宁有北支干渠和人民渠两大灌渠，灌溉全市近万公顷土地，占灌溉面积70%，其余30%则由团结渠和泉水灌溉。自然资源丰富，动植物多样。伊犁河谷东端，有400平方公里，属天山腹地，三面环山，巩乃斯河蜿蜒流过，真是“三面青山列翠屏，腰围玉带河纵横”，这就是著名的那拉提草原，哈萨克人的家园。历史上，曾先后有塞人、乌孙人、匈奴人、突厥人和蒙古人轮番登场，跃马扬鞭，相互厮杀，激烈冲突。

离开那拉提草原，我们向东，至乔尔玛向北进入天山山脉深处，沿山间公路盘桓上升至山巅，又缓缓下降至河谷，如此往复者三，阅尽山间各种景色，这段山间路况虽好但山路险峻，真是无限风光在险峰啊，山坡上有牧场，岩石，雪峰，树木和花草，远处有安闲地食草的牛群和羊群。有时，牧民们赶着他们的牛儿、羊儿从容地徜徉在山间的高速公路上，全然没有理会来往如梭的车辆，牛羊亦如它们的主人那般悠闲和自信。我们有一想，这里是他们的家园，我们这些游人才是闯入者，是我们打扰了他们的生活，该是我们感到内疚，我们应该放慢车速，缓行让道。望着这些牧人，这些牧群，真为他们骄傲，也很艳羡他们的生活，天地之间，唯我独尊，山间草原，任我驰骋，这是何等地英武与潇洒啊！

走出天山，到达独山子，已是夜幕降临时分。我们马不停蹄，继续赶路，向乌市进发，几乎是在凌晨到达乌市，结束连续五天的北疆环游。虽有些疲惫，但内心深处仍激荡着，这一路的美景映入眼帘，草原，湖泊，高山，峡谷，羊群；这一幕幕历史的画卷争涌脑海，匈奴人，蒙古人，维吾尔人，俄国人；这一个个活生生的英雄复活在我心中，张骞，班超，李靖，左宗棠，林则徐，曾纪泽。这是一次感受美的心灵之旅，这是一次向历史纵深探索之旅，这更是一次朝圣之旅，让我们知道应该感谢和感激那些人，正是那些英雄们的前赴后继，经略西域，屯垦戍边，军垦实边，造就了和造就着中国这六分之一的金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