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六歲開始上小學，一，二年級上的是教會學校。從三年級開始轉到“抗戰軍人子弟小學”。據說這所小學和另一所初級中學------力行中學，是白崇禧將軍在抗戰初期創辦。抗戰中，白崇禧將軍的部隊在甘肅隴東一帶整休過一段時間。

    這所小學的學生大多和我一樣是軍人子弟，老師全部是軍人家屬和退伍軍人。學校嚴格執行星期一早晨舉行“紀念周”，由校長帶領大家朗讀“總理遺囑”：“余致力國民革命，凡四十年-------”。然後，由執周老師講解抗戰形勢。週六下午舉行“同樂會”，由老師同學互邀即席表演節目：唱歌，唱秦腔，耍魔術。熱熱鬧鬧兩個小時，在歡樂聲中結束了一周的學習。記得在我讀三年級下學期的一次同樂會上，來了一位高個兒年青軍官。他是我們音樂劉老師的朋友。我們劉老師是住軍劉師長的女兒。劉老師給大家介紹：這是楊參謀，現在由他給大家表演他的絕活-----吹奏。一聽吹奏，大家以為他要吹口琴。因為他手裡沒拿笛，簫，笙‘

    黑管等吹奏樂器。誰知他從上衣兜裡掏出一把樹葉，有楊樹葉，有槐樹葉。他說先給大家吹一段悲調。他拿起一片葉子，一卷，放到嘴唇間，開始猛一運氣，一聲高吭的曲調直沖人耳，隨著他的運氣輕重，一陣陣高吭，婉轉，悽楚，悲涼的調子，讓人聽了不由的眼睛滲出淚水。不一會兒，禮堂裡哭了個唏哩嘩啦。有幾個小女生亁脆大放悲聲。楊參謀一看這情況就停止吹奏，並給大家道歉：“今天本是同樂會，結果讓大家難受了，對不起。因為我把樹葉一放到嘴唇間，就想起了慘遭日本侵略者殺害的我的父母，兄嫂和我的戰友。由不得悲從中來，而吹出了悲調。這些調子都是我自己心聲，發自我的肺腑，請同學們記住我的吹奏，我的感情和對日寇的仇恨。好好學習，長大擔負建設國家的重任。把我們國家建設強大，打敗日本侵略者，為死難者報仇。現在，我給大家再吹一段歡樂的調子，希望大家過一個快樂的週末。”

    一曲歡快動聽的調子，讓每個人臉上蕩漾起笑容。一曲吹完，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再來一個，再來一個”的呼聲不斷。楊參謀一連吹了十幾個曲子，最後還下不了臺。他告繞道：“我沒氣吹了！”才下了台。

    ‘後來楊參謀還到學校來過幾次，是來教劉老師和另外幾個同事學吹樹葉。不久他們都能吹出調來，但始始終未見大的進展。

    據劉老師介紹：楊參謀老家在山西北部，小時候在家放過羊，他是在放羊時候學會吹樹葉，後來又上學，他剛上高中，日本鬼子就打到他家鄉，殺害了他們全村三百餘口。他的父母和兄嫂同時遇害。他懐著對日本鬼子的刻骨仇恨參加了抗日部隊。他不僅作戰勇敢，從戰士升到少校，並經常在戰鬥空間吹樹葉鼓舞士氣，深受廣大戰士的愛戴。

    第二年，楊參謀又上前線了。一直到抗戰勝利，再也沒有聽到他的消息。但他那次在學校的吹奏讓我終生難忘。直到現在我再也沒有聽過那麼美妙的吹奏。

                                             2012.，3,12，於奧克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