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內奴才僕人、宮娥彩女一撥一撥,到處都在尋找妙梁太子。眾人都在問:“看到太子沒有?”黃門安吼道:“太子都出宮了,還在宮裏找什麼?”
都城街區,王宮馬隊在巡行,有兩匹禦馬被人牽著,阮仁山騎在馬上,仔細尋找妙梁太子的蹤影。
小巷中有妙梁和得樂的身影一晃而逝。
太子宮洞房內,紅燭高照,燭花爆響。蓮一人端坐書案前,正在專心書寫一幅字的最後幾個字:
“目中有花,則視萬物皆妄見也;耳中有聲,則聽萬物皆妄聞也;心中有物,則處萬物皆妄意也。是故此心貴虛。”
條幅旁擺著妙梁畫的蓮的像。
妙梁一人回到太子宮,眾人如見菩薩道:“太子殿下,您可回來了,這就好啦!”妙梁問道:“新人呢?”眾人回答:“還在洞房,一直未出來。”妙梁徑直入內。妙梁看著蓮端坐書案前問道:“妳為何還未回荷澤院?”蓮說:“我在等太子回來。”
妙
梁一口氣說道:“就像戀人等情人那樣等嗎?不,還是像愛妻等夫君那樣等?夜不能寐,輾轉反側,不是,妳不是戀人、不是愛妻,更不是太子妃,可別人還以為妳
是,妙善啊,妳真會折磨人。”蓮說:“殿下,我知道你心裏很苦,我心裏也很苦,我不想太子這樣。”妙梁道:“那妳要我怎樣?”蓮說:“太子是國儲,是王位
繼承人,以後這國家靠太子治理,百姓靠太子愛護。”妙梁道:“王位於我是身外之物,情愛於我是心中之神。”
蓮說:“太子,你慢慢將情念沉潛下去,何理不可得?把志氣奮發起來,何事不可為?今夜舉動,你是將自棄之心觀理,將萎靡之態處事,只會是模糊過了一生,我不希望太子是這樣的人,我相信太子不會是這樣的人,我假如能作太子終身密友,那是妙善的福分。”
妙梁淚如雨下道:“為何一定要做終身密友,以理相待?為何不能朝夕為伴,為情相守?”蓮說:“太子,妙善相信你終歸會振作的。”妙梁道:“妙梁面對此事,無法理智,只能一任沉溺,直至滅頂。”蓮也動情地說:“妙善雖不能與之同床共度愛河,卻願與之同舟共濟苦海。”
妙梁似乎清醒了一點道:“妙善,時候不早了,我送妳回荷澤院吧。”蓮真情訴說道:“妙善一輩子不能也不會忘記太子的情分。”妙梁細心呵護道:“披上斗蓬吧,夜深怕著涼。”
妙梁為蓮披好鬥蓬,雙雙離開洞房來到太子宮外。
蓮抬頭看看深邃的夜空,提議說:“今夜月明星稀,我們一道走回荷澤院吧。”他倆走在花園曲徑上,妙梁不禁吟道:“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蓮接著也吟道:“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妙梁與妙善邊說邊走,像對令人羡慕的情侶,又像患難之交的摯友。
人之愛起於自私而終於犧牲;起於愛自己,而終於愛他人。愛可以擴而大之,大而化之;愛可以轉化,濃縮,昇華;愛可以隨著程度的不同而變得更加深沉乃至永恆。
愛到極致,愛其所愛;至愛無私,大愛無痕。
稀疏星星的夜空,此時盡然升起一輪朗月。“哇!哇!哇!” 一隻夜行的孤雁,飛掠長空,發出寂寥揪心的鳴聲。
酒宴結束歸去的王公臣子們走在甬道上,趁著酒興七嘴八舌議論開了:“新婚大典不見新人這事本來就蹊蹺。”、“新婚之夜,新郎跑出來了,更是聞所未聞。”、
“聽說義女妙善人家本來就不願做太子妃,何必強人所難,結果事與願違。”、“弄得王后也昏倒了,太子也氣跑了,太子妃也好不了,大王這下著難了。”
大家正說到興頭上,忽然遠遠看見妙梁與蓮一起走過來,於是停下腳步,一個個側目,大為不滿道:“新婚之夜往回送新人,這算當的什麼一品新郎,太子也太窩囊了。”、“真是千古未聞的千古奇觀。”
碧姬扶著心力焦悴的莊王坐在車子裏,霓裳扶著還未醒過來的王後坐在車子裏。兩輛華輦過來,黃門安在前面開道。眾人看見華輦和黃門安,知道誰在車上,趕快收口,急急離去。妙仁一人東倒西歪地走過來,口裏念叨著:“沒見過如此掃興的大典,沒見過如此糟糕的婚禮。”
妙仁走到大樹旁邊吐了一些東西出來,不停地說:“糊塗——糊塗!”
妙
梁從荷澤院折回,正好從妙仁身邊經過,連忙一手扶著妙仁道:“七叔,您喝醉啦?”妙仁道:“我沒醉,醉了方好,免得看見這些傷心事。”妙梁勸道:“七叔,
您別難過,妙梁很好。”妙仁道:“很好?你當七叔不知道,新人跑了,婚禮砸了,很好?好個屁。”妙梁忍不住道:“七叔,妙梁為何這般命謇?”妙仁道:“都
怪你父王糊塗。”妙梁道:“他也是好心促成。”妙仁道:“哪有捆綁的夫妻?”妙梁道:“父王不知妙善的心。”妙仁道:“你父王只知你的心。”
妙梁道:“誰知我心?誰也不知!”妙仁道:“賢侄,七叔也不得意。”妙梁道:“妙梁知道。”妙仁道:“你知其一,不知其二。”妙梁道:“您還有過兩情相悅,您還有過藕斷絲連,妙梁什麼都沒有,妙梁只有洞房淚燭,妙梁只有單思苦戀。”
叔侄倆互相支撐著一路走來,互訴衷腸。
妙
仁關心問道:“妙善現在何處?”妙梁道:“剛她送回荷澤院。”妙仁道:“妙善是個難得的好孩子。”妙梁道:“她志存高遠,追求盡善盡美。”妙仁道:“人各
有志。”妙梁道:“我卻心灰意冷。”妙仁道:“何苦強求。”妙梁道:“刻骨銘心的東西一輩子也揮之不去。”妙仁道:“事過境遷,你會好些。”
妙梁道:“心傷難愈,哀莫大於心死。七叔,妙梁送您回去。”妙仁道:“你已心力疲憊,我送你回去,趕快歇息。”妙梁道:“我送您。”妙仁道:“我送你。”妙梁道:“那就都不送了,您多保重。”妙仁道:“賢侄珍重。”
得樂跑來道:“殿下,奴才正尋您。”妙梁吩咐得樂道:“我自己回宮,你去送七王爺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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