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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戀與禁愛(二)奧斯卡•王爾德的《獄中書》

作者: 薇薇    人气:     日期: 2010/12/9


   1895年,王爾德以“有傷風化罪”被判入獄並服苦役兩年,在獄中,王爾德未收到波西的片言隻字,於是在刑期之末開始給波西寫一封長信,每日向獄卒領取藍色有監獄戳記的紙張,寫完一頁交給獄卒再領新紙張,這封長信共寫了5萬字。王爾德原以為這封信已由羅比轉給了波西,實際上一直存在獄中。直到王爾德刑滿釋放那天,獄吏才把原稿交還。出獄當天,王爾德在羅比的安排下遠渡英吉利海峽,更姓改名到法國小鎮居住,王爾德將那封長信交給羅比,囑咐他轉寄波西。

  這是一封情人間最坦誠的信件,有對波西開誠佈公的責怪和抱怨,有對自己所作所為深刻的反省和自責,還有對藝術、對美感、對歡樂、對悲愴的理解和詮釋,字裏行間汩汩流淌的還是愛憐和深情。這封信堪稱是優美動人的散文詩,隨筆小品的上乘佳作,其中的妙語雋言隨手可拾,明亮無比的才華如水漫捲。讀這封信時,他那赤裸裸的靈魂坦白震駭你、衝擊你,他那如海的深情包圍你、淹沒你,心不斷的抽緊,眼睛不住的酸澀,哀傷也不儘然,悲愴也不儘然。

  還是引述這獄中長信的文字更好,王爾德完全清楚波西性格上的弱點以及人格上的缺陷, 也明白自己在這場可怕的災難中所應承擔的責任。(以下引文出自朱純深所譯《自深深處》,2008年版)

  “你同我在一起時便絕對是我藝術上的剋星,而竟然允許你執拗地隔在我和藝術之間,對此我羞愧難當,咎責難辭。”

  “我必須告訴我自己,不管是你還是你父親,即使再強大千百倍,也不可能摧毀一個像我這樣的人:是我自己毀了自己——不管是大人物還是小人物,如果不是自己毀自己,別人誰也毀不了的……假如我這麼無情地譴責過你,想想我又是多麼無情地譴責了自己。你對我做的一切已夠可怕了,我對自己做的則更為可怕。”

  “你的興趣所在,不外乎餐飯和喜怒。你的欲望所寄,不過是尋歡作樂…..我本應該將你拒之門外,非特別邀請不得登門。我毫無保留地責怪自己的軟弱。除了軟弱還是軟弱…..但就一個藝術家而言,如果軟弱使想像力癱瘓,那軟弱就不亞於犯罪。”

  “如此的鋪張奢侈卻是令你我都丟臉的一件事。我記得平生最愉快的一頓飯是同羅比在索赫的一家咖啡館吃的,所花的錢按先令算,數目同你我用餐時花的英鎊差不多。同羅比的那頓飯使我寫出第一則也是最精彩的對話。意念、標題、處理方式、表達手法,一切全在三法郎半的套餐上敲定。而同你的那些揮霍無度的餐宴之後,什麼也沒留下,只記得吃得太多,喝得太多了。”

  即使在囚牢中獨自忍受身敗名裂的恥辱和撕心裂肺般的痛苦,王爾德仍然愛著那使他名譽掃地的青年。

  “在命運把我們彼此分離的生命之絲織成一個血紅的圖案的兩年半時間內,你是真愛我的,是的,我知道你愛我,不管你如何對待我,我一直感到你內心裏確實是愛我的,雖然我清楚地看到,使你依附於我的還有我在藝術世界的地位、我的個性激發出的趣味、我的錢、我的生活中的奢侈以及無數構成我所過的那種那麼迷人、那麼奇妙的不可思議的生活的東西;然而,除去所有這一切之外,對你來說還有某種奇怪的吸引力,那就是你比愛其他人都要愛我!”
      
  “我知道你不配得到我的愛。但愛不在市場上交易,也不用小販的秤來稱量。愛的歡樂,一如心智的歡樂,在於感受自身的存活。愛的目的是去愛,不多,也不少。”

  “我曾把自己的生命給了你,然而為了滿足一己私欲,那人情人性中最低下最可鄙的欲望——仇恨、虛榮還有貪婪——你把它丟棄了。在不到三年時間裏,你把我完完全全給毀了。為了我自己的緣故,我別無選擇,唯有愛你。我知道,假如讓自己恨你的話,那在“活著”這一片我過去要、現在仍然在跋涉的沙漠之中,每一塊岩石都將失去它的蔭影,每一株棕櫚都會枯萎,每一眼清泉都將從源頭變為毒水。”

  “在我那可怕的刑判下來後,當囚衣披上身、牢房關上門之後,我坐在自己燦爛生活的廢墟中,痛苦使我肝膽俱裂,恐懼使我不知所措,疼痛又令我眼冒金星。但我不會恨你的。每天我都對自己說:“今天我必須把愛留存心間,否則這一天怎麼過?”

  “悲愴是一道傷口,除了愛的手,別的手一碰就會流血,甚至愛的手碰了,也必定會流血的,雖然不是因為疼。”

  “最可怕的事不是在於它撕碎了一個人的心——心本就是為被打碎而造的——而是把人的心變成了石頭。”

  “為了自己, 我必須饒恕你。一個人,不能永遠在胸中養著一條毒蛇; 不能夜夜起身, 在靈魂的園子裏栽種荊棘。”

  “你也該記得,誰大概都無法永遠將愛拒於門外的。任何一個世界的任何一座囚牢,愛都能破門而入。”

  王爾德從對美麗容顏、青春肉體的追求迷戀到愛意滋生、情難自控,到轉化成蝕骨銘心的深情。波西一天也不能離開王爾德的身邊,這極端的依戀,使王爾德的愛摻雜著濃厚的父愛成分,把這最致命的誘惑,化成最濃的深情,溶入骨髓和血脈。這實在是佛洛德、隆布洛索和靄理斯的研究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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