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寢宮的夜晚,異樣的安靜。太后斜靠在臥榻上招呼蓮到她身邊：“來，過來，陪老太婆說說話。”蓮侍立在太后榻旁。太后道：“妳坐。”

  蓮坐在榻前的小方凳上。太后和顏悅色地問道：“妳是盤葛先生的孫女，是嗎？”蓮答道：“回稟太后，是。”“妳爺爺我曾聽說過，杏林高人，散蕩村野，專為平民百姓看病，還時常義診，分文不取，難得啊！——那妳父母呢？”“因在外謀生，我未見過，從小由爺爺帶大。”“哦，想必也是懸壺濟世之人。”蓮低低應了一聲：“嗯。”太后似乎很想打聽明白道：“那現在他們——”蓮戚戚然：“爺爺過世後，我流浪大漠，更是音訊兩渺茫。”太后安慰道：“皇天不負苦心人，慢慢找吧。”蓮含淚道：“嗯。”

  太后急忙言其他：“妳說，這民間說的‘樹老根先竭，人老腳先衰。’還是很有道理的。你看我這腿----”

  蓮道：“太后，人有‘四根’，就是耳根、鼻根、乳根、腳根，其中腳根是四根的要本，乃精氣之根，由它啟動機體，活化官能，從而起到防病治病的作用，它還可預報全身疾病呢，您的病根就在腳上。”“我看也是，有法治嗎？”蓮堅定答道：“有。”

  太后這下高興道：“有？何方？”蓮道：“按摩法。”太后反問：“按摩法？”蓮道：“對，這對老年腳疾是行之有效的良方。《肘後備急方》中說：‘摩手令熱雷摩身體，從上至下，名曰幹浴，令人勝風寒時氣熱頭痛，百病皆除’”太后道：“妳會嗎？”蓮說：“我和爺爺學過，會一些。”太后連忙問道：“妳願意為我老太太按摩嗎？”蓮道：“願意，只要太后不嫌棄。”太后高興道：“什麼話，讓妳這如花似玉女孩為我老太婆按摩雙足，何言嫌棄，我倒過意不去。”蓮道：“您老千萬不要如此顧及，爺爺用一輩子的行為告訴我一個道理：消除疾苦，樂在為人。”太后誇道：“妳爺爺真是一位至仁至善之人，妳也真是他的好孫女。”蓮道：“太后，我今夜就可以開始為您按摩，早中晚三次，效果應該不錯。明日再  從太醫院拿些對症的膏藥來，用膏摩法更好。我為您除下襪子，先在被子裏拿捏試試。”太后道：“好，難為妳了。”

  蓮仔細褪下太后的襪子，將雙手伸進太后的被子慢慢按摩起來。太后好奇問道：“這是什麼法？”蓮答道：“捏指法。”太后道：“嗯，好。“過不一會兒，蓮換用了另外一種指法，太后很敏感，又問道“這咧？”蓮道：“拇指推拿法，您感覺如何？”太后道：“嗯，很舒暢。”蓮道：“我接下來還需為您用單食指握拳法、單食指鉤掌法、拇指握拳法、雙拇指上推法按摩。”太后贊道：“想不到，妳使用的按摩指法還挺齊全。”蓮回答說：“《按摩經》、《導引經》上均有記載。”太后道：“妳都學過？”蓮道：“都讀過。”太后道：“這都是些好東西，要代代傳承方好。”

  蓮在用勁給太后搓揉，太后感覺很舒坦，蓮滿臉發紅。

  太后心疼道：“孩子，妳累了吧，歇會兒。”

  蓮很有感觸地說：“太后，好久沒聽人這麼叫我，多謝您老。”

  太后道：“苦命的孩子，想家人是嗎？”

  蓮忍不住“哇！”地大聲哭出來，又趕緊伏在床邊強忍著。

  太后突然心生一念：“要是我讓王后認蓮做了義女，那這苦命的孩子就是我的幹孫女，豈不很好？”

  太后道：“孩子，妳可叫我奶奶啊。”

  蓮忍不住叫了一聲：“奶奶。”淚水止不住嘩嘩而下。

  太后道：“好啦，好啦，奶奶好久不掉淚啦，就是妳惹的，快不哭啦，好孩子，聽話。”

  蓮應道：“嗯。”

  太后道：“今夜妳也累了，去歇息吧。”

  蓮道：“讓我招呼您安寢吧。”

  太后道：“不，這些事，讓她們做，彩蟾，彩蟾。”

  彩蟾應聲過來道：“太后，來啦！”

  太后對蓮道：“妳去吧。”

  蓮道：“明天早上我接著給您做。”

  太后道：“好，好，妳安心睡覺去。”

  太后目送蓮離開。

  乘鳳宮花廳裏,妙清給妙音做了一件留仙裙，正在試穿，兩姊妹一邊閒聊。妙  音道：“姐姐，母后自從有了蓮，好像不記得我們了。就是你,送了這麼個人精  去。還不如把她許配給大姐夫做二房。”妙清道：“妹妹為何如此說呢，母后心  情不好，後宮事又多，有個她喜歡的人陪她不很好嗎？”“反正母后對這下人也實在是太偏心了。姐姐，聽說了嗎?還要收她作義女呢。”“真有此事？妳轉過身來讓我看看。”妙音乖乖轉過身來道：“妳會不知道？”“我也是聽太后宮的人傳，是奶奶喜歡她，要收她作幹孫女。”“奶奶也是，就會兩下按摩，哼，真是摸來的恩寵。”“妳說，也怪，一個女俘，一個下人，我原以為是她長相出眾，能討男人們喜歡，怎麼入宮後，這碧妃、母后，太后也都爭著要她，誇她，真叫人琢磨不透，難道有什麼魔力？”“什麼魔力？我就不喜歡她，明明是下人，骨子裏卻藏著一股看不見感覺得到傲氣。”“倒也有她過人之處，別小盱了她  啊。”“難道妳怕失寵？”“笑話，跟她？不值。”“姐姐手真巧，就這樣，挺好  啦，我就怕妳改來改去。”“凡事要精益求精。”“做老大的就是喜歡爭第一。”“我不做第一，誰做第一，難道還等著那位義女不成？”

  妙音猛一轉身道：“休想！”妙清急了：“哎，看看，差點拉斷線啦！”

  此時太后客廳內,莊王跑來給太后請安，一陣寒暄後,太后順便提到：“今兒個，  我和你說件事，我這次腳疾治療成效這麼大，不是靠你那太醫院，而是我身邊這丫頭，是她一日三次為我按摩，才有這樣大的起色，先前我走幾步路都疼得不行，現在我到王后宮去，都無甚感覺，腿力強多了。”

  莊王道：“這是您老福海洪深。”

  太后道：“難為這丫頭。”

  莊王道：“您想賞賜她，儘管開口。”

  太后道：“不是，要賞她些錢物，我也可作主，這孩子人品、相貌、才藝、學 識均屬上乘，進宮時間很短，後宮口碑極佳。據我看，王后也很喜歡她，我想讓王后收她做義女，也便成了我的幹孫女，你看行與不行？”

  莊王道：“收義女之事，後宮裁度即可，只要這孩子家中沒有什麼劣跡。”

太后道：“我已經打聽了，這倒沒有，乃世代杏林之後。”

  莊王道：“您老人家喜歡，又合王后之意，您就說了算。”

  太后道：“有你這句話，我就好辦事了，等我和王后商定後，家裏人小聚一下，取個名兒，再拜你這個義父。”

  莊王道：“兒臣好久未見母后如此好興致。”

  太后道：“你不知道，我老太婆服了這小丫頭，還真能耐又善解人意。”

  莊王道：“您老要的書籍，兒臣給您帶來了。”

  太后道：“好，現在有人為我念書，我也想看些好書。”

  黃門安捧著一摞書冊立在一旁。太后道：“就放這兒。”

  莊王道：“您老要是沒有別的事情，兒臣告退了。”

  太后道：“難得你三天兩頭來跑，有的人見了我就躲。”

  莊王道：“妙權前幾日害病，碧姬她走不開，過兩日來給您請安。”

  太后道：“不必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