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电影导演陆川的作品《南京!南京!》11月26日在奥克兰Skycity电影院上映。个人以为,这部以日本侵华战争期间日军在南京的血腥大屠杀为题材的影片,是Skycity亚洲影院今年引进的最优秀的中国电影,也是中国影坛近年来最值得喝彩的一部影片。
南京大屠杀是中华民族永远的伤痛,也是人类现代文明史上浸透血和泪的黑暗一页。在陆川的这部电影问世之前,死于南京大屠杀的30万男女老少是一个集体名词。陆川的电影之后,南京大屠杀不再是一个已经遥远的历史记忆,那些悲惨的牺牲者一个个有着鲜活的面孔;有着或让人哀伤、或让人崇敬的活生生的故事。 正是从他们在南京大屠杀期间一段段不幸个人的遭遇,观众有机会感受到战争的残酷本质、思考战争对人类的摧残和深远影响。
表现南京大屠杀这样题材的影片,很容易让观众悲伤、愤怒、充满仇恨,并从国仇家恨中激发起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而《南京!南京》的可贵之处,在于它对超脱狭隘民族意识的精神追求。
《南京!南京》表现的不是一个人或一个家庭的命运,它塑造了那个特定历史时刻在生死线上徘徊的的一组人物群像。他们中有没有来得及撤退、在日军进城后仍坚持巷战、进行殊死抵抗的军人陆剑雄(刘烨饰演),有帮助建立国际安全区即难民营的德国人约翰•拉贝和其他国际友人,有拉贝的秘书唐先生(范伟饰) 和他的一家,有勇敢救人而牺牲自己的国际安全区负责人之一姜老师(高圆圆饰),有在紧要关头主动站出来走入日本士兵魔掌的青楼女子小江 。
同时,这组人物群像中还有日本士兵角川正雄(中泉英雄饰)。整个难民营中发生的故事其实都是这位日本士兵的所见所闻。这些见闻压迫着他的神经,也压迫着观众的神经。“活着有时候比死更艰难。”这位曾在教会学校受过教育、人性未泯的年轻士兵终于顶不住战争带来的残酷精神压力而拔枪自杀。
影片有几处场景感人至深。印象最为深刻的是日军到难民营里要求100名女性为他们充当慰安妇,条件是换取难民营的平安和孩子们过冬的衣食用品。谁都知道进入日军营地无异于落入虎口。在揪心的静默之中,性情原本桀骜不驯的妓女小江在人群中慢慢举起了她雪白、纤细的手臂。阳光投过教堂的玻璃窗撒落在她的脸上,洒在她举向空中的手。当她和一群姐妹们视死如归走出教堂、像日军营地走去时,她的回眸一笑,竟是那么纯真、圣洁,让人忍不住潸然泪下。 影片中唐先生的归宿也令人感叹不已。为了自己和家庭,他出卖了在难民营疗伤的抗日军人。然而,他女儿的惨死、他小姨子被日军强行掳走终于让他觉醒。为了挽救一名幸存的抗日军人,他自愿与有孕在身的妻子分离,放弃了生,选择了死。他以甘愿赴死的勇气,完成了对个人良心、个人灵魂的救赎。
《南京! 南京!》可以拍摄得很暴力、很血腥、很色情,然而,导演并没有选择这么做。黑白色彩的运用让影片有了历史的质感,同时,也避免了血流成河、血肉横飞的场面给人的视觉刺激。这种处理手段对表现侵略者的残忍、表现战争的残酷没有丝毫损害。 这也是《南京!南京!》格外让人生出敬意的地方。比起《风声》津津乐道于展示各种血淋淋的酷刑折磨甚至性虐待场面,导演境界的高下之分就看出来了。
《南京! 南京!》表现的是惨绝人寰的战争大屠杀。然而,透过种种严酷画面,影片展示了人性的力量和尊严,展示了不屈的民族精神。观众透过泪水,感受得到温暖、希望,感受到导演悲天悯人的情怀。
《南京!南京!》是导演陆川的第三部作品。他的前两部影片《寻枪》和《可可西里》都有很强的文化感和个人风格。在中国的知名大导演们纷纷陶醉于用大制作、大明星、大场景堆砌一个个娱乐至上的华丽大片时,一个年仅30多岁的年轻人却能沉下心来,花四年时间为中国当代史中一段惨痛的战争作传,他的这种创作态度是可敬的,而他的作品所呈现的深度和艺术性使得《南京!南京》成为中华民族在南京大屠杀发生70年后能以足够的历史高度和视野纪念这段惨痛经历的标志。
最后要说的是,《南京!南京!》今年9月获得西班牙“圣塞巴斯蒂安电影节” 最佳电影金贝壳奖和最佳摄影奖。据Skycity亚洲影院负责人Milt Barlow先生说,这部电影有可能获得明年奥斯卡电影金像奖最佳外国电影提名。在我看来, 无论这部电影是否能获得奥斯卡奖,它都是中国当代电影当中一部不可多得的杰作。
非常赞同中国影评家对于陆川的评价:中国电影,因陆川的勇气和超然而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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