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西福先生七十大壽如期舉行,由於壽星公過去長袖善舞,人緣極佳;其獨子繼承父業,將成衣廠擴充,日進斗金。因而壽宴筳開四十席,真是冠蓋雲集,成為社區美談。
「杜先生、恭喜恭喜,祝您壽比南山、福如東海!」
「我姓杜西,是複姓;謝謝光臨!」體態適中、精力旺盛的壽星公,對於祖宗的姓氏極為重視,每有稱呼錯者,必微笑鄭重更正。
宴會高潮自然是齊唱生日歌,穿起長杉的杜西福,從老花眼鏡中、望向講臺牆上那個大壽桃所雕的四個大字:「壽比南山」,開心展顏,思量著南山壽
不知究竟有多少年?神遊太虛裏度過了一個愉快無比的誕辰;心中傷感的是,老伴數年前往生極樂,無福與他分享。
杜西福想起古人說「人生七十古來稀」這句話,就有點躊躇滿志,畢竟能活到讓人羡慕的年歲,是一種福氣啊。也不知是人的本能,或者對生的執著,
杜西福在社交場合,對方若稱謂時用了「老先生」;必一臉不悅,一如對他的複姓改為單姓那樣認為不敬。
退休歲月,為求多活些時日,他偶然搓搓麻將外、生活極有規律,早睡早起,每日風雨無阻的散步一小時,每週四次到泳池作水上邉雍拖硎苌D迷
早晚定時自量血糖、血壓;小心飲食起居、幾乎可當典範;不煙不酒外、飯菜盡量清淡不鹹,也少食甜品。
悠悠歲月流轉,杜西福的八十大壽不知不覺中又到了;兒子杜西盛事業有成,交遊廣闊,壽宴筵開五十席。當晚來賓,除了少數十來位麻將友與及泳友和姻親是壽星公所識外,餘者皆是兒子所邀的達官貴人及工商巨賈。
那晚、老壽星紅光滿臉,在高唱生日歌時,他環目四顧,竟有些傷感;老朋友多已凋零,在歌聲悠揚中,寂寞侵襲心頭,黯然不已,臉上郤強展歡顏。
幾年後、杜西福的曾孫滿月酒宴才過未久,六十開外的杜西盛董事長發生交通意外身故;對老人的打擊極重,當聞噩耗,幾乎暈倒。
九十大壽又到了,事先老人對媳婦及孫輩們說,只在家中安度,讓孫兒們一起回來熱鬧就開心了。人情冷淡,老人心中明白,兒子辭世後,當年盛況不再。
經已多年再不能去泳池浸泡,當年那些麻將老友也多歸道山;平時、想接個電話也難,孫兒女們各忙各的事業與家庭,沒事也多忘了還有個健在又寂寞的爺爺。媳婦未到七十,忽然中風不良於行,再不像已前經常駕車來接他出去飲茶。
為了讓爺爺的起居有專人照顧,杜西家的孫兒們安排他移進了一家私人養老院,那年他已九十四高齡了。老人院中有三十四個單位,共住了四十八位長者,要算他最高壽了。
院中的老人,有患上痴呆症者、有坐輪椅、有說話顛三倒四者,也有終日喃喃自語、對人不聞不問。杜西福驟然廁身其中,真是有苦難言,想找個聊天
的對像也難;那些監管如機器冰冷的臉龐,彷彿標明生人勿近。他幾次討了沒趣後,自尊心強的他,再也不願開口了。
日子如白開水,定時到餐廳用餐外,餘時對著電視機,讓電視機的男女對話聲音打破居室中的死寂。電話像玩具那樣的擺設著,再難有親切的鈴聲響
起。假日或週未,探院者絡繹不絕;孫兒女們都太忙,除了年節和他的壽辰前來探望外,幾乎忘了爺爺還存在。漫長時間總在杜西福萬般孤苦淒寂中、如蝸牛無聲爬
著
、 、 、、、
快一百歲的人了,杜西福每天望著四堵白牆,呆呆的盼著日子早點過去;如今連個聆聽他傾訴的人也無,他真後悔在七十大壽吹紅燭時、貪心祈独咸毂5v他「壽比南山」?
杜西福持著柺杖,每天在養老院中吃力的移動;自言自語,見人就問:「壽比南山,南山究竟有多長命啊?」
被問者莫名其妙、老人沒等對方回應,經已一步一柺的慢慢的又向前柺開去了、 、 、 、 、 。
二零零七年五月二日於無相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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