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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湘西,走进沈从文

作者: 佚名    人气:    



 读过沈从文作品的人,无不对他笔下的湘西这块土地产生浓厚的兴趣。沈1902年12月28日出生在湘西古城凤凰县的一条小巷里。清秀而古雅的沱江穿越而过,重峦叠翠的南华山耸入云天,像母亲的怀抱一样,陪伴沈从文度过了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

  作家汪曾琪说:“沈从文在一条长达千里的沅水上生活了一辈子。20岁以前生活在沅水边的土地上,20岁以后生活在对这片土地的印象里。”                          一

  沱江静静地把凤凰两岸的民居公开,又不时用桥将它们联接起来。进入凤凰的第一座桥是凤凰大桥。站在凤凰大桥南望,碧绿的江水蜿蜒而去,两岸富有民族特色的吊脚楼和高耸的东、北门城楼共同营造着浓浓的古意。下游江水弯寰处建有三孔石拱桥,用当地开采的紫红岩石砌筑,取名“虹桥”,有红岩和长虹卧波双重含意。桥建于明洪武时期,是凤凰最大的古桥。

  在凤凰大桥的虹桥之间,还有一道平桥横立江面,桥一米多高,十多个桥墩立于水面,上面用木柱并排铺架而成。看去虽简陋却是儿童们嬉水玩乐的好地方。夏日凤凰人消暑的办法就是下河游泳,是时人满河滨,儿童们穿梭于平桥上跳水嬉戏,热闹极了。

  平桥右侧百米处耸立着北门城楼,建于清康熙年间,与下游的东门城楼遥相呼应,飞檐临空,古意盎然。东北门城楼之间,沿江建有高大的城墙,纯用紫红砂石砌成,墙体厚达三米,既可挡兵又可防洪。岁月沧桑,凤凰城四座城楼和周围城墙保留下来的只有东、北城楼和这段城墙。随着战争的平熄,这段城墙也多有毁损,部分地段还被改建成民居和店铺。如今凤凰人意识到保护古代文物的重要性,已拆除店铺恢复城墙古貌。斜阳下民工们正奋力在高高的墙体上劳作,锤钻声和挑担巨石的号子声不绝于耳。

  东、北城楼下均有石砌拱门,连通城内街道,街道四米多宽,全用石块拼筑,年深月久,石面已被踩踏得很光滑。东门城楼连通东正街,沈从文故居就在东正街的一条支巷里。     二

   故居为一座小巧的四合院,有正房三间,厢房四间,前房三间。沈从文的儿童时代是在故居里度过的。有着苗族血统的沈从文从小就与自然亲密无间。常与伙伴们到城外嬉耍,捉蟋蟀、抓螃蟹、逮蚱蜢,有时还邀约到山上去偷人家园子里的李子、枇杷和红萝卜。当然,童年时期的沈从文,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学堂里度过的。学校位于城南虎尾峰下,离他家有好一段路程,还要爬一个缓坡,原为文昌阁旧址,清末,凤凰留日学生田星六归国后在此创办“蒙养学堂”,后改名“模范国民学校”,如今叫文昌阁小学。学校傍山而建,古木参天,环境清幽,是个读书的好地方。凤凰县许多杰出人物都在此受过教育,著名画家黄永玉就是其中的一位。

  黄永玉的父亲黄玉书是沈从文的表兄,沈黄两家关系亲密。黄玉书是学音乐美术的师范生,与妻子杨光慧恋爱时,许多情书都是求长于文笔的沈从文代写的。这段逸事凤凰县许多人都知道。黄永玉十三四岁时就离开了家,到处漂泊,历经磨炼,终于成为海内外知名的大画家。他在虹桥下游河水拐弯处的右岸边,建了一座“夺翠楼”,采用传统的古建方式,风格与两岸的吊脚楼相协,却又高出于民居之上。屋顶多层重檐,具有巧妙的空间组合,置于青山绿水之中,如诗如画,堪为凤凰一景。

  凤凰不仅出文人画家,民间美术也很发达。在东正街我们到过几家蜡染作坊,那里销售的蜡染制品,有许多画面展示的就是湘西的吊脚楼和老鼠娶亲等民间图案。

  其中一家,主人叫熊承早,是黄永玉的亲侄子,土家族,他以绘制蜡染人物头像见长,他制作的齐白石头像,曾经获得一个博览会的金奖。离此不远的另一家蜡染店,女主人叫张桂英,是个精明能干的苗族妇女,能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颇善于应对。她以制作针扎染为主,店铺前的招牌幌子采用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画形式,蓝底白字,写着“张桂英针扎染店”,远看像一只蓝风筝。     三

  《边城》是沈从文小说中最优秀的一部,写的是湘西一条河边,一个摆渡的老头和他孙女翠翠(还有一条狗)的哀乐故事。八十年代著名导演凌子风把它拍成电影,重现了作家笔下优美绝仑的画面和动人的故事。

  来凤凰之前,我们曾想到要亲自看看翠翠和她爷爷的那条河和那个渡口。一问,果然有这么一条河,但不在凤凰,而在湘西的另一座小城--花垣县的茶洞乡。

  我们赶到茶洞时已是下午。好一条清澈幽静的河!

  与沱江相比,水显得更加野绿,一见之下,任何人都会喜欢它。

  茶洞是个小镇,沈从文从凤凰出走后曾在此住过几天。镇子建在河边,部分民居沿河岸而建,长长地直达渡口,依然是湘西常见的吊脚楼。渡口边停着一只大木船,可容六七十人,有钢筋横越江面,船顺钢筋往来穿行摆渡过客。船上有位老船工,鬓须早白,背微佝偻,却面色红润身子硬朗。老人叫蒋宗来,今年89岁,在河上摆渡了大半辈子。我们问他知不知道沈从文,他抬手一指,渡口旁边的岩壁上灼然刻着“边城”两个朱红大字,落款为“沈从文”。我们坐到船上,一边与老人闲聊,一边看他往来渡人。他坐在船头一角,拿根小木棒,卡在钢筋上,搬动木棒,船便划动,左搬右行,右搬左行。因为经常用劲,虽近九旬高龄,双臂依然劲健,一点不显老相。他的身边放着一架收录机,播放着很土的民间歌谣。我问是不是湖南民歌?他一面回答说是贵州那边松桃人唱的山歌,一面扭过头去吼偷偷从水里爬上船来的孩子,他一吼,那些光屁股的孩子纷纷嘻嘻哈哈地跳入水中。孩子乐,老人也乐。他笑着回过头来,继续解释说,这里是川、湘、黔三省交界点,茶洞这边归湖南,对岸的小镇叫洪安,属四川秀山,上游百米处有座大桥,桥的南面归贵州。他指着对岸河滩的一片沙洲说,那里是以前称作“一脚踏三省”的地方,老百姓叫它“三不管”地区,如今已划归洪安管了。老汉说他以前是那边(四川秀山)的人,年轻时因躲抓丁跑到茶洞这边来安了家,成了湖南人。难怪他口音里少湖南味道,多四川腔调。

  第二天黎明,我们走向蒋宗来老汉的渡船。白河很安静,对岸的山、树、房屋在水中留下鲜明的倒影,江边三五只渔船解缆起动,听得见长篱入水的叮咚声。对岸等着过渡的女人、孩子说话的声音很响很清晰。蒋老汉的渡船早已无声地往来了好几次。他每天早晨五点钟就来到船上,开始一天的劳作。他一生从没离开过水,跟翠翠的爷爷一样。

  在那片“三不管”的洲渚上,不知谁雕塑了一尊翠翠,坐在岩石上向远方凝望,身边蜷伏着那条忠实的黄狗,似在等候她的心上人。我们不知道沈从文心目中的翠翠是个什么模样,但我们可以凭借小说去猜度,像雕塑家那样。至于翠翠经历的生活,凝聚了沈强烈的爱憎哀乐,我们更可以从他质朴秀野的文字中深切地触摸到。

  沈有一段名言说:“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这段话被刻在他的墓碑上,可以看成他的内心独白,解读他作品的钥匙。

  沈从文的墓在凤凰县听涛山麓,墓碑是一块云菇状的天然五彩石,离此不远的树荫下,有黄永玉夫妇所立的五尺碑,上面镌刻着黄永玉刚健的手书:“一个士兵,要不战死沙场,便是回到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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