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河而居的童年
你看,天高云淡,大雁们飞过村庄、草垛和孩子们的欢呼,炊烟升起,一只黄狗依在我身边,目睹了一群孩子们的欢乐。这是我永不褪色的记忆,一幅以童年为背景的油画。总在不经意间被打开,仿佛窗前的一盆杜鹃把久违的童年开给我看。多么美的慰藉。
才三十而立年的人,竟何以如此怀旧,我不得而知。我那睡在江南的童年,依然是那样地调皮,从草垛间钻出一乖张的脸,喊我的乳名。
田野是我心目中的草原,秋收后的田野是多么的空旷,我们成群的孩人和三两只小狗肆无忌惮地奔跑、嬉闹,累了便依靠在田间的草垛上,仰望天空。偶尔有大雁飞过我的视线,它们在天空中是那样的自由,一会儿呈“人”字形,一会儿呈“一”字形排开,那是我童年所看到过最美的舞蹈。这些大雁来自何处,它们去向何方,它们会不会在我家门前的苦楝树上作片刻的栖息呢?童年的我总会生出一些幻想。待我想到这里的时候,大雁离我越来越远了,“大雁!大雁!”我们欢呼着追赶雁阵。从一个田埂追到另一个田埂,再从田埂追到山坡上,渐渐地大雁便在天空中消失的了无影踪,只留下几朵淡淡的白云。同伴们经已散去,而我还站在山坡上,若有所失的样子,那只狗便会走过来,用舌头舔我,好像明白主人的心思似的。
人在他乡,举头间,依然可以看见故乡的河。几番梦里,沿着父亲的掌纹回到童年的小河畔,那里流淌着童年的影子。我们用瓦砾在水面上打着水漂,扔出去的都是一些经典岁月。如果你路过那条小河,你一定会记得我那张乖张的脸。因为我们参与了春天的热闹和小河的欢笑。
烟花三月,莺飞草长的小河,因为一群孩童的出现更加生动,我们在河上放纸船,暗自思量河边浣衣的女子,与花朵相比哪朵更美?踏着清晨的露珠,我牛背上的童年,在家乡的山坡上放牧悠悠岁月独自看一本小人书或者哼一跑调的曲子。
没有星星的夜晚,我们并不孤独,满天的萤火虫飞舞,点亮夏夜的黑。萤火虫用它微弱的光,为我们留住了一夜的光明,我怕黑的童年,得到了多么温暖的呵护。我们试图用玻璃樽将萤火虫保留到天亮,然而我们错了,最美好的都是短暂的,有谁能够将童年完好如初的保留到最后呢?
有一个少年也曾试图用劣质的蜡笔,在白纸上描绘多彩的梦想,然而家境贫寒,一纸一笔对于那个少年来说都是一种奢望,他好羡慕课本里好那个神笔马良。那个少年便是我。如今生活在都市里的少年们是多么幸福,他们在宣纸上激扬文字,用彩笔抒少年之志,以不同的艺术形式表达自已对这个世界的理解,他们走出校园,大胆展示个人风采,用相机为自已的童年写真,尽情享受高科技所带来的乐趣,令我辈好生羡慕。孩提时我压根儿没照过相,也不知自已当时倒底长得什么模样。我的办公室挂着的都是一些少年的字画和画像,同事们笑我,我戏谑自已怀旧而已。
人之初,性本善,世界是何其简单,内心是何其洁净。人是矛盾的,小时候盼着长大,真正长大了又想变小, “还是小时候好”,生活里常有人发出这样的喟叹。包括我。其实,我们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珍藏着童年的东西。我们的心灵始终残留着童年的烙印。没有人真正走得出自已的童年,就好像没有人能摆脱自已的皮肤,那么让我们向孩子致敬,向童年谢恩吧。
没有岁月可回头,我那如梦如烟的童年,如今已随大雁消失在天空中,总在这样的时候,我们才明白应该学会珍惜。当我把童年指给你看时,我的童年已成了隔河而居的风景,注定是我一生的守望。
200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