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占领华尔街”的激昂抗议呼声中，人们容易忽视事实层面的问题。从历史上看，华尔街给美国带来的是财富还是灾难？这和华尔街是否给世界带来了灾难是截然不同的问题。另外，美国究竟能不能与华尔街切割，独善其身？批评者必须回答这两个问题。
许
多人认为华尔街代表了扭曲的资本主义，损害了社会福祉，是今天美国经济、社会问题的根源。更直接的说法是，华尔街是“坏的资本主义”，美国应该回复到真正
的、健康的资本主义。许多“占领华尔街”的抗议者自称不反对资本主义，只是无法容忍华尔街的金融寡头集团，后者背离了资本主义精神，祸害了美国社会。
然
而，这种说法有悖于资本主义和美国的发展历史。从纯粹经济的角度看，广义的华尔街或者说美国的金融资本，对美国腾飞的巨大推动力是不可忽视的。在内战以后
一百多年的历史中，美国能够发展出一批著名企业，资本市场起了巨大作用。没有华尔街，就没有近代以来美国铁路、公路、航空、医药、制造业等大型企业的发
展，美国也很难成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即使在今天，美国能在高科技领域执世界之牛耳，华尔街对高科技的风险投资功不可没。英特尔、微软、谷歌、苹果等创新
科技巨头的成长壮大，无一不是得益于华尔街的资本支持。
从美国社会发展的角度看，事实是华尔街不仅没有损害美国的资本主义，反而缓和了美
国社会矛盾的激化，延长了资本主义的生命力。上世纪70年代初，美国陷入越战泥潭，国力衰退，美元被迫与黄金脱钩，导致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70年代中后
期，美国几乎是一片衰败，面临的危机实际上远超过当时的华约集团。里根政府的最大成功，就是依靠华尔街的帮助，转而用美国的国家信用支持美元，从而让美元
起死回生。此后美国几十年的黄金时代，其成本一直是由全世界美元的持有者分担。各国卖给美国实实在在的商品和服务，而美国付出的只是虚拟信用：美元和代表
美元的金融衍生品。华尔街实际上是在用不断透支和抽取其他国家收入的方式，维持了美国经济的发展，同时也满足美国中下阶层的基本需求。如果没有华尔街在全
世界活跃的金融资本，美国的中下阶层可能早就陷入贫困，并因此引发严重的社会冲突。
华尔街的批评者没有看到一个基本的事实，美国民众在金
融危机中失去的东西，其实本来就不属于他们。许多人现在批评华尔街制造金融泡沫，但他们可能也是这个泡沫的推手。许多美国人住的住房，开的汽车，是其本来
无力承担的，但他们通过华尔街的金融产品获得了这一切。最后，金融产品透支过度，引发金融危机，把一切打回了原形。如果没有华尔街，美国中下阶层不会有这
么多人拥有住房和汽车，会有更多企业破产，更多人失业，更多无家可归者。没有华尔街，“占领华尔街”不会到现在才爆发，抗议很可能发生在华盛顿而不是纽
约。从这个意义上说，华尔街多年来延缓了美国社会矛盾的爆发，延缓了美国的衰落。如果仅仅从美国的利益角度而言，华尔街对美国和美国人都是有功之臣。
进
而言之，华尔街支持着美国社会的福利，维系着美国资本主义的运转，并从全世界汲取财富供美国人消费。简单地说，华尔街是美国资本主义的心脏，美国资本主义
的心脏就在华尔街。离开了华尔街，美国现有的经济、政治体制就会崩溃。把华尔街斥为“非资本主义”、“非市场经济”显然只是不满情绪的宣泄，而不是就事实
讨论问题。且不说美国从来没有过“好的资本主义”乌托邦，即使有过，今天的美国社会也无法倒退回去。
“占领华尔街”的主要口号是99%
vs
1%，意指1%的金融寡头掠夺了其余99%的美国人，矛头直指少数巨额财富的占有者。毫无疑问，美国社会一直存在着巨大的贫富悬殊，但这个问题无法通过打
倒华尔街来解决。事实上，美国企业高管的薪酬过高，是长期而普遍的现象，绝非仅限于华尔街的金融圈。Equilar公司长期研究美国企业主管的薪酬，在这
家公司发布的2010年美国薪酬排名中，维亚康姆公司CEO菲利浦?杜曼以8450万美元拔得头筹，而金融界的高管并无一人挤入前十名。
从
理论上说，不受制约的资本主义必然导致贫富悬殊。美国要想解决贫富分化问题，必须依靠政府出手干预，以调节自由竞争的资本主义经济。但美国人向来对大政府
心存疑虑，为了解决99% vs
1%，美国人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容忍政府干预经济？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既想解决贫富悬殊问题，又想紧缩政府权力，显然是南辕北辙。“占领华尔街”的抗议者
将如何与同样代表草根，但反对大政府的茶党达成一致，进而影响政府的决策，才是将来最大的挑战，这远比谴责华尔街更有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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