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突然被地震灾害阴影笼罩的新西兰,人们似乎一下子失去了以往那种得天独厚、乐天知足的满足感、优越感和
从容感,本国的很多人都在紧张地议论惠灵顿会不会发生地震?奥克兰会不会发生地震?一旦发生将会怎样?而外国的很多人则开始皱着眉头视整个新西兰为地质灾
区,甚至就是一个到处都在山摇地动的晃荡国家。
人创造出各种观念,然后再被自己造出来的观念所定义、所描绘、所左右。所有我们这些最终将
自己定居在这两块位于南太平洋的大岛上的人,都被称为“新西兰人”,属于一个“新西兰国”,并被这个现代国家根据科学管理的原则所定义、所描绘,并且最终
被一整套将各种非人化的概念应用于人类社会的科学管理系统所左右。
最近这几个月,由于地震,我们又开始进入了一个关于地震的科学概念体系当中,在其他的概念之外,所有新西兰国民又都被科学地分成了“受灾居民”和“可能会受灾的居民”两类群体集合。 从科学角度上看,这种分类与“已染上了瘟病的鸡鸭”和“可能会染上瘟病的鸡鸭”、“遭受了虫害的苹果”和“可能会遭受虫害的苹果”等分类无异,其操作和管理方法也大致类似。已经受灾者接受救助,可能受灾者积极预防,没有别的。
科
学时代,科学进入人类生活所有领域,短短两三百年之后,所有人都不知不觉地集体成为了自愿臣服在科学原理之下的“物体”。不再通神灵,不再天人合一,不再
是自然的一部分,一大张无所不在的科学之网将人类包裹起来,以安全的名义,以舒适方便的名义,自行蜕变成乖乖接受操作和管理的鸡鸭和苹果。
在
灾情的袭击之下,所有接受科学管理的鸡鸭们和苹果们都不再有个体差异,也不再有自然属性,就只有人为定义的“已受灾群体”和“可能受灾的群体”之分,就都
是灾鸡、灾鸭、灾苹果。人类也一样,在天灾的袭击下,所有接受国家主导的科学管理的人们,也都不再有个体差异,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都一样,不再有自然属性,
白黄黑红男女老幼都一样,最后只剩下一种人为的定义——灾民、准灾民、可能的灾民、候补的灾民…
听起来很悲凉,很凄切。想我当年那些曾经
神勇无比、遇山开路遇水搭桥、打遍毒蛇猛兽无敌手、走遍千山万水处处安家的初民始祖,虽然是天天受灾,处处遇险,毫无安全保障,也全无舒适可言,但在精神
上却不是灾民,更不是鸡鸭和苹果的同属,而是自然化成的、通神通天的、尊为万物之灵的真正的人。
从新西兰的地震扯到古代人和现代人,稍微远了点,但却是我的真实感受。人们都说现在的天灾越来越多了,其实在我看来,地球还是那个地球,气候也还是那个气候,真正变化的,只是人类自己,是接受了科学统治和管理的现代人自己,不知不觉间蜕变成了一惊一乍的精神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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