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年多前,我正处于人生的又一个低谷。长期找不到工作,附带连耐心也找不到了。新添了儿子多余,也新添了许多烦恼。最苦的是刚买了房子,也就买了每周要还的房贷。这才知道蜗牛背上的壳是多么沉重。 我就这么心情沉重地走在街道上,茫无目的。走出那个曾经满是温馨的家, 似乎很容易,似乎所有的烦恼都留给了那个家里的人,但走出来并无轻松,所有的烦恼象影子一样无法解脱。或许乌云能让影子暂时消失,但阳光一出来,影子又开 始纠缠着你。 我将自己的茫然很快转移到前面的一块缓缓移动的影子上。定晴一看,原来 是一位腿障人士正在手转轮椅车,横过马路。他宽大的身材很臃肿地挤在轮椅车上,一招一式都显得很吃力。我无所事事地站在那里,毫无心情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 动。 三年多后的今天,我还能看到那幕情景:一位体态臃肿的腿障人士,重重地 坐在轮椅里,吃力地转动着轮子,过着马路。在他要上路肩的时候,他显然遇到了麻烦,或许因为上坡,或许因为路肩太高,他的轮椅在那里打圈了很久,手足无 措。我却站在几米远的马路一边,冷漠地看着他,毫无心肝,就象一块冷酷的石头。他的轮椅始终打着转,却毫无进展。突然,我的冷酷苏醒了,我觉得我应该走过 去帮他一把,将他推上路肩,推到坡上。但我的双腿却纹丝不动。 “嘿!”我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叫彻底惊醒了,可是我还来不及迈步,我就 看到他猛地冲上了路肩,可能因为他用力过猛,轮椅车有些过了头,他急急地转了个角度,就又回复了正道。 我看到太阳照着他----那个大块头,缓慢而吃力地上着坡。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在这下坡的路上,着实有些猥琐。 但我耳旁还响着他自我加油的“嘿”声,人也慢慢清醒过来。看着远方的蓝天白云,我继续走下那段坡路,但很快回过头来,重新上坡,想去追赶那位腿障人士,可 是他早已消逝不见。 (2) 几个月前,我坐在林肯路旁的麦当劳快餐店里,有些生气。家就在百米之 遥,若余却赖在这里,想吃麦香鸡和薯条。其实若余并不是一个不讲理的孩子,我知道我一直对他有些苛刻。 进了店,若余自然胜利了,很高兴地在店里跑来跑去,不肯落座。好不容易 让他坐下,他又一会要洗手,一会要拿番茄酱,兴奋得很,一不小心将妻子刚端上来的一杯雪碧弄翻了。虽然我眼急手快扶起饮料纸杯,但桌上早已一片狼籍。我的 呵责比我的脾气上得还快,还是在妻子的劝解与提醒下,我才发现周围满是异样的眼光,正看着怒气冲天的我。若余却已若无其事地蘸酱吃起薯条来。 快到我们吃完的时候,有人轻轻碰了一下我的肩膀。回头一看,是一膀大腰 圆的当地大汉,招手让我过去。我却并不认识他,心中有些纳闷,直到确认他是找我,我才起身向他走去。 “有事吗?”我有些不解。 “朋友,”他伸出手来,我只得握住。他将我拉到一边,附在我耳边很小声 地说,“别对孩子发脾气。你发脾气,说明你输了,他赢了!” 我还楞在那里,他却对我一笑一招手:“再见!” “你发脾气,说明你输了,他赢了!”我慢慢品味着他的这句话,不得不承 认他话里的道理。 “那是你朋友?”妻子有些好奇。 “不…… 是。” 我支支吾吾地说,心里还在想这位陌生人的话。说实话,这里很多人看起来都很老粗,没想到心却很细,讲出来的话还很有道理,何况还是对我这样一位陌生的移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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