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写了一篇题为《吹毛求疵》的短文。从题目看似乎是挑点别人的小毛病。吹毛求疵是个贬义词,自己先承认吹毛求疵,就是请有关的人士不必介意,并无攻击挖苦的意思。事实上从文中语言也可以看出这一点。这是闲话。写该文的目的,是有感于文字的被滥用。其中有的是以讹传讹;有的是偶而用错,有的有泛滥之势,例如“启事”说成“启示”之类。我觉得议一议有好处,有必要。 有的是笔误,有的是同音字被电脑输入法所干扰而出错,这些固然是“人所难免”。但是错用,乱用,不求甚解地误用,与笔误是不一样的。借机会嘲弄奚落笔误,是很不厚道的做法,笔者从来不会存此无聊心态。虽然一篇千把字的短文,立意还是在于提倡规范用字,纯洁语言。正常善意的批评是必要的,应当提倡,而且应当习惯,应当适应,应当以平常之心待之。 读过三十年代鲁迅和施蛰存,刘半农诸位的论战文章的人大概都记得由于错别字而引起的笑话。实则令人笑不起来。 一位投考北京大学的考生错把“留学“二字写作了“流学”。这当然要扣分。但分明是笔误,扣几分就是了。而主考官刘半农教授却写了一首诗予以挖苦。诗曰: 先生犯了弥天罪,罚往西天把学流。 应是九流加一等,面筋熬尽一锅油。 刘半农是江苏江阴人,江阴属无锡,面筋据传是梁武帝所创制,是无锡特产,驰名中外。清代文人兼美食家袁枚在其所著《随园食单》中有‘鸡汤炖油氽面筋’一道菜。这面筋从麦麸中提取,在滚烫的油里一炸,发泡松软而富弹性,口感极好,尤为素食者视为珍馐。但是炸久了便又焦又黑又苦,油也浪费了。刘半农分明是说这位考生不堪造就,培养这样的学生是浪费“一锅油”的资源。所以鲁迅就出来打抱不平,予以批评。 无独有偶,另一考生写了“倡名文化”四字。其实应该说“昌明文化”,因为旧时倡与娼假通,而倡与昌不假通。主考官刘半农教授又撰文称 “……有谓‘倡明文化’者,余曰,倡即娼字,凡文化发达之处,娼妓必多,谓文化由娼妓而明,亦言之成理也。” 这样的挖空心思挖苦人,实在可恨。 从少年时期对于这种挖空心思挖苦人的做法印象深刻,十分反感,决不去效仿。因而今天有文友提及,马上想起了这段故事,而且记得它的出处——鲁迅:《感旧以后》(下)。 然而,把出于善意——无论是对事或对人——的评论作莫须有的诠释,来为自己的本来可以改进的瑕疵揶揄一下,而且不是出于胸无点墨的凡人,却是出于我的一位倚重的文友,是我所始料未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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