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著一車大大小小行李箱，一個人進了北京首都機場檢票大廳。高大，寬敞，明亮的宏偉建築，嶄新，光鮮。顯示著大國的氣魄。擁成一堆堆的待檢旅客們渺小得像螞蟻群樣忙碌著，移動著。

  我像在奧克蘭機場候機室那樣，習慣地抬頭尋找懸在半空的航班指示板。唔，不錯，這兒也有一塊相同的指示板，只不過比奧克蘭的大多了。在密密麻麻的航班表裏，終於我找到了去上海的航班，在34號檢票台。

  推著行李車，緩慢地走到大廳的中央，頭像撥浪鼓似地兩邊尋找。1號，2號，3號，4號……個位數的檢票台前人頭攢動一片繁忙景象。好不容易在遠處看到了34號標記，趕忙推車上前，咦？34號那邊，一溜櫃檯空空蕩蕩無一人影。我來得太早？再往裏看，櫃檯後也人去台空，死靜死靜的，無半點生氣。怎麼回事？我呆在那裏，迷茫著，困惑著，不知如何是好。一股不祥之感隱隱襲來。也許都已檢票完畢？不可能，離起飛還有一個半小時，正是旅客檢票的高峰時期，怎麼會裏外全唱空城計？航班被取消？那可是件大事，怎麼著也得有人告示一下，不能就這樣悄無聲息地了事吧。但34號那些櫃檯的的確確空在那裏。誰能解釋呢？我開始四下張望，企圖在身邊附近能找到幫助和答案。很快,我的目光鎖定在大廳的進口處中央，那兒矗立著一個圓形巨大櫃檯。櫃檯內站立著三位穿制服的美眉。櫃檯上方“服務台”三個大字吊懸在空中。這就是迷航之舟的燈塔啊！我急忙趨前靠近。

  “你好！”一位美眉見我直沖過來，便微笑相迎：“您有什麼事嗎？”

  “我搭乘的是三點去上海的飛機，為什麼34號櫃檯沒有人？”我指了指那排空空的櫃檯。

  美眉看也不看，仍舊微笑著說：“你可以到任何一個有服務員的櫃檯去簽票。”

  哦！原來如此！怪不得個位數的櫃檯前那麼多人，趕情所有的航班都在那兒簽票。

  可是。。。。。。我邊走邊抬頭看了看那高懸的航班指示板，它仍舊忠誠地，不辭辛苦地翻換著航班時刻表及簽票的櫃檯號。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像我這樣相信它，信任它。據我所知，國際上很多機場就是靠這個指示牌引導旅客的啊！

  挑揀了一個人較少的檢票台，排了過去。很快就輪到我了。我遞上護照，櫃檯後一雙纖細而白皙的手接過去，轉而劈哩叭啦的電腦鍵盤打擊聲傳了出來。時間一秒鐘一秒鐘地過去，那飛快的擊鍵聲仍在不停地響，好像過程有點長了，我耐心地等待著。終於檢票員說話了：“對不起，這個航班沒有你的名字！”

  “？！ 怎麼可能！我有大會發給我的電子票！”我急忙遞上電子列印件，上面清楚地記錄著起飛地點，時間，航班，到達地點，及近千元的票價。

  檢票員仔細端詳著那張紙頭，一臉的疑惑：“怎麼會沒有你的名字呢？哦！你有中文名字嗎？你的護照是英文，也許大會是用中文訂的票。”我會意，立即寫了我的中文名字，遞過去。她又在電腦鍵盤上打了一陣，然後搖了搖頭，接著又是一長串的擊鍵聲。好不容易聲音停了，她抬起眼睛，送上我的護照：“真的沒有你的名字。這樣吧，你到票務組再去查一查，也許電腦出錯了。”

  今天不宜出門吧，訂票時沒查過皇曆。老天爺不高興了，故意為難我。否則，怎麼這麼不順呢？心裏七上八下地來到了票務組，如同等待最終審判似地隔著玻璃窗向座椅內的胖大姐敍述了我的來意。

  胖大姐眼睛抬也不抬，同樣在電腦鍵盤上劈哩叭啦打了一陣。面無表情，盯著電腦說：“那邊兒說的不錯，沒你的名字。東航現在有位子，你到那兒再買一張吧。他們在2號候機室。”說著，就準備抬屁股離開。

  “大會真的沒給我訂票？”我又像是問話，又像是自言自語地無意嘟囔了一句。

  “他們確實給你訂過票。”胖大姐屁股抬到半空，回了一句：“但後來出票時又給撤了。”

  見鬼了！辦事員怎麼這麼缺德！撤了機票，也得跟我說一聲呀！我又不是非要你們買！把我晾在機場，你們開心是怎麼的！哪里有這樣的服務品質！心裏越想越氣，在國外可從來沒有如此被人玩過，回國了，自家人也太親切了點吧。

  推著重重的行李車，順著指示牌走向2號候機樓，指示牌上溫馨提示：從這裏到2號候機樓要走15分鐘。

  車子越推越沉，心情也是越走越沉。都是幾十歲的老菜幫子了，還被人家耍，真傻呀。在上海工作的女兒又要笑我了，怎麼就不防著點呢？多一個心眼兒，也就不會這麼狼狽地被人甩在機場了。怪不得國內人笑我們這些留過洋的人越來越呆，什麼事都相信人家。真是一點不錯。在國外，別說事事，但多數事你放心好了，只要他答應的，定會做得頭頭是道，用不著你多操心。可這時間一長，不操心的事多了，人也“傻”了，心眼也少了。回到國內個個像智障人，說什麼信什麼。紅燈停，就不敢走。請排隊，就老老實實跟在後頭，任人往前插。開會要穿正裝，不惜花錢買套新行頭。可到了會場一看，嘿，穿什麼的都有，照樣橫行無阻。會堂內不得拍照，但那天進了會堂才發覺幾乎人手一照相機，就剩我們沒帶。只好乾瞪眼看人家左拍右拍，上拍下拍，拍得個不亦樂乎。你說，國內同胞給我們的科學定論准不准？太准了！你就得承認你傻。

  唉，據科學家講，人在太乾淨的環境裏呆得長了，也不好，人體內的免疫力會降低。而在骯髒的環境裏會啟動人體內的免疫力，使人具有更強的抗病功能。這個道理也許適用於人類社會，我們的留洋僑胞們，應該多回回國啊！

  長長的走廊，筆直筆直，似乎永遠走不到頭。時間也隨著你越走越慢。忽然，我的手機鈴響了。是女兒從上海打來的，看來她對我這個傻老爸獨身旅行不放心，想遙控。我也正好逮著個人，將機場遭遇摻合著怨氣一股腦沖著手機發洩過去。女兒靜靜地聽著，只是“嗯，嗯，”地回應。等我氣撒得差不多。問了一句：“你怎麼不找大會呢？”

  “去哪兒找大會？！”我餘怒未消：“會議開完，人全都鳥獸散，連個影子都沒了。”

  “這就對了。”女兒平和地說。

  “怎麼講？”我奇怪起來。

  “他根本就沒打算給你買票。”女兒解釋道：“只不過用你的名字，把錢轉到他的手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