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传奇人生虽短然烈

当她读完我刚出版的长篇小说《上海滩女谍》后，约我在黄陂路“新天地”一家洋人歺厅晚歺。面对歺桌上的小腊烛，她感慨地说，“小烛的光虽不明亮，可它烧尽自已，照亮别人的精种是何等可贵啊！”我见她是有感而发，于是问她今天约我会晤是什么主题。她说朋友相聚并不一定要有主题，一本书、一场戏虽有主题，可是形形式式的主题都离不开人的大主题；再厚的书，再长的戏都只能显现一个主题，可是人生的大主题是写不完，演不尽的。她又说你能写被人蔑视的特工献身于抗日战争虽有一定新意，可是在风云诡谲，变幻莫测的谍场，这些女特工在上海滩的活动只是殘酷谍战场的冰山一角。我们不说别的，就说我舅舅齐锋的一生却是值得一书的，关于他生平的资料我给过你不少吧，你出国前你们也有过几年来往，你应该是了解他的，为何不写写他呢，是不是那种题材太敏感，你有顾虑？去年他巳过世，你写他不会有麻烦的，出书的一切费用都由我承担，我还非常愿意支付你稿费。

原来这位出版社女编辑今天约见我是为了动员我写齐锋的故事，其实我自已也早有此意，可是这个人很难写，一动笔就会控制不住情绪而难以收场；虽有过几次跃跃欲试，但最终沒有提起那支准备写他的笔。齐锋，浙江江山県人，原是上海一家洋行练习生，身材颀长，相貌堂堂，懂英文。军统局副局长戴笠在视察军统上海站一个偶然机会中，在一个同乡部下那里发现齐锋这个江山龙井村与他同村的小同乡，这次邂逅竟一见如故，不久即把齐锋拉进上海站工作。其实让戴笠发现齐锋是中共地下党的刻意安排。齐锋在上海站“表演”得淋漓尽致，颇得戴老板好感。当时军统局局长是蒋介石侍从室一处主任贺辉祖兼任的，戴笠为了扩充自己实力有心培养齐锋，经常带他外出。齐锋在为戴笠情妇胡蝶采办重庆神仙洞公舘的名贵花木中大献殷勤，深得“影后”胡蝶欢心和副官贾金南的器重。
1946年戴笠在北平过春节时，曾同齐锋有过一次单独闲谈，由于当年3月17
日戴笠坠机摔死在戴山，因此戴齐二人的交谈内容始终无人知道。据齐锋说，那天戴笠对他说，他在布置好北平的工作后，要赶到南京，上海，去见何应钦和胡蝶，叫齐锋为他在北平采办一些特产先去上海送给胡蝶，要胡蝶作好迎接他的准备。但有人不相信齐锋所说的内容，而是认为戴笠向齐锋布置了一个绝密任务。

建国后由于齐锋在敌营多年，熟悉敌情而进入上海反特机关担任情报科长。虽齐锋战绩显赫，可是他与戴笠那次单独交谈的内容却不断受到审查，并在“控制使用”几年后调离了反特部门。后来在“潘
[汉年楊{帆}事件” 和“文革”中两次被拘审关押，前后长达13年，并在大动乱中被造反派在逼供中被打断了一条左腿，说齐锋是戴笠的狗腿子。1985
年齐锋申请去加拿大与妻女团聚，但有关方面沒有批准他出国定居，怀疑他出国是去与1982
年定居加拿大的胡蝶见面，说齐锋深知不少国家机密，不宜出国，否则有生命危险。结果齐锋在妻子病逝后第三天，在上海自缢寻妻去了。在温哥华的胡蝶闻讯后拍来一份唁电，可这份来自海外的同胞情，不仅不能安慰齐锋亡魂，反而使他入土不安。



                            六，渗透血泪的十五万

在我十年律师执业生涯中，这个案件是最揪我心的，因为我的当事人只有十二岁，而他巳无法听到我为他被殘酷夺去幼小无辜生命的呐喊。

李小虎是他父母来上海打工从安徽老家把他来的。十二岁的年龄本应去上学唸书，而父母为了多挣钱改善贫穷生活，要小虎隨母亲一起拾荒。母子二人起早摸黑，每天在垃圾堆里也能找出一些可以卖钱的东西，一天辛苦下来，也有十几元人民帀收入，加上父亲在建筑工地干苦力挣的钱，一家三口除了吃用开支外，每亇月还能寄奌钱给老家的
82岁奶奶和病瘫在床的8
岁小女儿维持生活。不料有一天母子在一亇偏僻小区拣垃圾时小虎突然失踪了。父母发动所有在上海相识的老乡四处寻找都不见小虎踪影，于是不得不报警。在上海这亇拥有一千多万人口的特大城市中每天因各种原因失踪的人数都有几十名，人海茫茫，要找小虎谈何容易。小虎失踪后，父母巳无心打工，整天坐在家门口等小虎回来，度日如年。在这样难以忍受的煎熬中度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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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天，在一亇风雨交加的深夜，两位民警带着小虎唤醒了正处于恶梦中的夫妻。小虎父母一见儿子几乎惊呆了，如不是小虎左耳下那亇胎记，他们实在不敢相信这亇皮包骨头，目光滞呆的少年是他们日夜祈盼的儿子。

原来小虎是那天在那亇居民小区拣垃圾时被人哄骗拐走的。向小虎下手的人是一帮从安徽来沪的盲流人员，因为他们好逸恶劳，长期找不到工作而七八亇人结成一亇犯罪团伙，名为“撞车党”。这伙人专门拐骗外地来沪的妇女和小孩，他们先把拐来的妇强奸了然后把她们和一些小孩一起锁在封住窗户的黑屋里，餓上二天后再以各种借口把他们打伤。歹徒对受害者说，他们沒有钱给他们治伤，如不想成为殘疾人痛苦一辈子，就得由他们带到马路上去撞有钱人的私家汽车，造成责任在车主的交通伤害事故，迫使车主赔偿医疗费。因为被打伤的人员在
X光摄片中都能见到骨折及伤痕，于是驾车人不得不化钱私了这种事故。

小虎他们每次“出勤”后，总能得到一次丰盛美歺或一件新衣和几包另食。诈来的大把钱却被“撞车党”党徒们疯狂挥霍掉了。警方得到线报后迅速摧毁了“撞车党”，将所备有歹徒一网打尽，受害者同时得到了救护。可是小虎因为被打断了右臂沒有及时治疗而伤口溃烂受到大量细菌感染，回家后第六天就夭亡了。家属通过司法途径虽然使罪犯受到了法律严惩，并得到了十五万元人民帀赔偿款，可小虎永远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