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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套廣播體操

作者: 霍建強    人气:     日期: 2009/10/3

  互聯網搜索引擎和播放器的普及,使懷舊更加容易,也使“漢時明月秦時關”式的詩意更難捕捉。

  略為誇張地說,“第五套廣播體操”貫穿了我少時的記憶,應該是上小學或初中時的事。熟悉的旋律和動作,是每天早晨學校生活的一部分。而學校生活,則占了那個年代單純生活的全部或大部分。

  於是,在一個初春的傍晚,有一個難得的清閒,奧克蘭的家中,窗外是滿眼的黃水仙、鬱金香和深紅、淡紅的茶花。李子樹梢也撒滿星星點點淡白色的花,遠看像是一層霧。電腦播放著二十年前的廣播體操音樂,在這交錯的時空裏,奧克蘭枝頭的淡綠深紅和兒時故鄉的山水融成了一體。

  父母都是醫生,從省城到了縣城。那時“綠水青山枉自多,華佗無奈小蟲何”。水鄉吸血蟲肆虐,父母所在的醫院從人口稠密地帶到人口稀少地帶,對這種水稻田裏的寄生蟲逐步進行清理,又沿途設點治療病人。這也意味著每成功一次,下一次工作的地點就更加偏僻。

  我就是在這個縣城出生的,五、六歲時隨父母搬到一個更偏僻的鄉村。每天到縣城上學要步行十幾裏——那時兒時的印象,長大成人後,一個留在當地工作的初中同學,騎摩托專門做了測量,說是單程35公里。我想這不科學,因為少時走過的路現在多半都拉直重修了,保守估計來回也有10多公里。大概從七、八歲跟著年長的大同學步行上學,到十七歲左右高中畢業,十年磨一劍,走出了一雙大腳和一對近視眼。

 醫院的四周是水田,改造成水田前是一片松林,多半是沙地,顯然從前是附近的一條大沙河的洪泛地。松林裏有一條小溪,兩岸參差著不少植物,就是“池塘生春草”那種絲毫不加打理的自然景致。春天開滿各種顏色的小花,至今還記得一種單瓣紫色的花,美麗樸素喜人。不遠處有一個大池塘,有多種淡水魚,夏天,池塘邊隨手可以抓住一個腹部是暗紅色的小烏龜。白天可以到松林邊玩耍,還和哥哥姐姐進松林拾乾鬆枝做柴火。但入夜絕不敢出門,因為松林裏鬧過狼,也有農民的孩子被狼吃掉的傳聞。

  父親有輛“二八”型自行車,不分晝夜,常常需要出診(即上門急救),自然要穿過松林。冬天常有癲癇病人,夏季多半是農藥中毒。我還常看見父親和他的同事給農藥中毒的農民洗胃。因為離城中心較遠,遇到急症需要隨時服務,也就無所謂上下班了。用現在的話說是247

  那時農村是按公社來管理,冬季常有興修水利、開荒種田的群眾運動。就在這  成百上千、人人挑一副擔子,需要用軍號來指揮的群眾運動中,松林變成了水田,那還是上學以前好多年的事。現在想來,當時對山河變遷的感歎,好比唐朝人看漢代事,真可謂亙古悠遠!

  從醫院到學校可以分成幾個“景區”:醫院兩旁農田區,住戶區(柏油馬路兩側的十幾戶人家,屬於一個生產組),橋頭大堤墳區,1000米左右長的大橋,城郊區。一過蔬菜大隊的果田菜地,便是小學和中學。

  出醫院門就是水田,人民公社的時候,看到過拖拉機耕地,插秧機種田。改革開放後,據說是要釋放生產力,於是包產到戶,又恢復了手工式躬耕勞作。

住戶區旁邊有個“知青點”,小操場上還有個籃球架,時常傳來笛聲。下鄉的“知識青年”都是大城市來“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有一年水稻田變成了西瓜地,後來改種花生,隨後又種薄荷,再後還是恢復成水田。當然現在都蓋成了房子,田沒了,樹也砍了——這是後話。我在北京寫過一首“冒充知青情結”的詩,就是紀錄那時的感覺。

  橋頭大壩上有許多墳塋,墳塋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種當地土話叫“CUAN-JI”的,其實就是棺材,外面用稻草裹上,放一兩年待腐化後,將屍骨撿出入葬。根據當地習俗,直接下葬叫“血棺葬”,屬不孝。“CUAN-JI”擺了一年多,夏季其味可想而知;冬天日頭短,放學稍晚,路過墳區渾身會打寒噤。

  CUAN-JI”的棺木在屍體土葬後,還能回收使用,在當地叫“回籠木”,據說有個別不良分子,竟然將“回籠木”加工成傢俱出賣。在知青點裏還謠傳了很長一段時間,說集體食堂大灶上的鍋蓋,就是用“回籠木”做的。

  那個知青點出了不少作家。年紀稍長後,我曾聽說過他們感慨,說世道良心如此,中國需要的不是更多的醫生,而是更多的魯迅。

  住戶區許多農民都成了熟人,那時一週六天上課,一年差不多有300天要路過他們。有一次一位正在放牛(當地土話稱為“KAN-NIU”)的中年男人攔住我,他看著我,又像自言自語:“你說這‘KAN-NIU’的‘KAN’是哪個字?”我說,“是‘看’吧?”他很疑惑地遙遙頭:“如果你看看牛就能拿生產隊的工分——不可能,不會是這個字!”

  可能是和他的那段對話在潛意識裏埋下了一顆種子,若干年後,我選擇了語言和法律專業,並且有了收集詞典的嗜好。因為“看”讀音不同,自然語義不同。

  那時每天清晨,天濛濛亮,便起身用煤油小爐子熱一點湯飯吃了上學。上中學後愛上了學校的大鍋粥,於是需要起得更早,趕著去喝學校的粥。無論小學中學,“課間操”是必修活動。擴音喇叭洪亮的節奏,配上好聽的音樂,師生站滿操場,一齊揮拳弄腿舒腰展臂,真乃一道風景!

  那時流行的是第五套廣播體操。先是一段高亢明亮的引子,低音渾厚,銅管雄壯,接著是“毛主席語錄”,隨後是起熱身作用的第一部分“原地踏步走”。

進行曲的節奏中開始“上肢運動”,大概過了四個小節,音樂仿佛引入兩個主題,像兩股力量互相鼓勁要擰成一股氣力。在這樣的氛圍,進入“沖拳運動”,這幾個小節和緊隨其後的“擴胸運動”,音樂最容易記住,因為節奏明快又不繁瑣。“擴胸”的那幾節尾聲加上了豎琴,那麼大氣地一撩撥,真有一股——借中學生作文經常援引的字句——虛懷若谷,直抒胸臆的大氣感覺!  “踢腿運動”過渡到“體側運動”(名字記不清了)後,雙簧管成了主角,一種鄉愁般的田園色彩,第一小提琴和第二小提琴交相呼應,使一個平淡的健身主體平添了許多內涵。“踢轉運動”和“腹揹運動” (名字均記不清了)是主題之外的設色,有一種烘雲托月般的效果,然後節奏加快,便是“跳躍運動”,在結束的最後一章“踏步走”中,音樂又回到廣播體操的初始狀態,一樣的節奏,一樣的音色。以“原地踏步”熱身,在“踏步走”中回復平靜,短短五分鐘,有始有終、活潑而有序,真正的好鍛煉!

  現代社會的文明病,例如新西蘭的青少年犯罪問題,除卻諸多原因,比較普遍的就是這幫人莫名其妙的狂傲、浮躁和對紀律和秩序的蔑視。

回想我們的少時,青山綠水加“廣播體操”構成了一種不能再樸實的樸實教育。我在上小學和中學時,當過好多年學生幹部,有一年好像官還挺大。經常人五人六地站在廣場上“喊操” (即帶領同學做操)。事後想起,這是一種很好的勵志性訓練。

  “第五套廣播體操”,從某種意義上說,也起到了普及嚴肅音樂的作用。孰不知,就當時的客觀條件而言,“第五套廣播體操”和同時期的交響詩《沙家浜》、舞劇《紅色娘子軍》,就是我們的“天鵝湖”、“胡桃夾子”、比才和蒲賽尼!

  興許是心裏作用,走出城內的學校幾千米,空間上就開始產生一種距離感和隨之而來的孤獨。仿佛潛水,到了一定的深度,頭頂陽光也會顯得隔世。

很多時候走在路上很無聊,也曾向父母抱怨,但得到的回答是某某同學家比你遠13,他們能走你為什麼不能走?

  有時候在路上也能見世態炎涼。比方說,任何朝代、任何體制,都有一批永遠正確的人。他們能準確地把握風向,永遠處於批評別人的位置。如果挑不到別人的錯,他們就會無中生有地編造許多是非和謠言,以“無風不起浪”式的口吻散佈。同時也總有那麼一小批人,誓死鍾情傳言,又像蒼蠅一樣孜孜不倦地去傳播。

  醫院裏也有這樣的人,他們的孩子平常不住在農村,偶住幾次,也都是父母用單車接送,兩個輪子轉起來快而自在。但是我想(即使是自嘲式地)他們不能像步行那樣一步一個腳印地沿路看風景。

就在這樣的風景中,我不知何時學會了邊走邊看書的壞習慣,學問沒有長進,視力卻因此大壞。

  後來上了中學,直到高考,廣播體操漸漸地淡忘了,不知什麼時候又有了第六套廣播體操,新的音樂、新的節奏,似乎和自己關係不大。上了大學,然後工作,廣播體操無論是作為運動還是音樂,都和少時的記憶一樣封存了起來。

差不多三十年過去,少時走熟的那條路已經改建成了國道,幾何圖形取代了田野村舍。互聯網上播出的第五套廣播體操,似乎在封存的記憶捅開了一個小視窗,透出了一些兒時的氣息。於是在奧克蘭的早春九月,又看到了故鄉的農田、路旁的白楊、還有記憶中或想像裏懷念的人和事。

                                                         200992草於奧克蘭,23日改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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