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游子先生等在《先驅報》的“三人行”専版，發表了他們各自對二十多年前“追蹤往事”的文章，頗有讀頭，甚具啟效；推荐各位一讀。

一個人往事多多，值得記憶的何止千百，不過會隨着時機境遇的變遷而呈現。

在當前兩岸形勢好轉，和平和諧局面不斷更新的情況下，有一件五十多年前所聞的往事不易遺忘。1959年夏秋，台海戰事正濃，我在東海艦隊參謀培訓班學習，並擬在不久后隨司令部進駐前線指揮所。有一個剛從廈門一線下來的姓張的炮兵連長也來學習，並住在一室。他講述了一個他既無法解釋又不得不承認的往事，張連長在不久前的一次炮戰中耳膜被震傷，在醫院住了三個月，一出院就改行調來學習。

據他說，那天早晨，他們連剛接到半小時后開始炮擊的命令，就聽到金門島上已開始試射的炮聲，很快，第一發炮彈巳落在確堡后面十几米的地方炸開了。連指揮所設在一個剛修筑的半埋式鋼筋水泥堡內，吸取了以往的經驗教訓，新碉堡的抗爆強度得到很大提高，在面對金門方向，只有兩個加固了的20x40釐米的小觀測瞭窗。指揮所內除張連長外，還有連指導員、付連長和文書、通訊員各一名。此時，張連長正在右側的觀側窗口向金門方向瞭望，文書在他側旁，顯得手足無措，張連長還批了一句：“你今天怎么這么膿胞！”，話音剛落，就聽到“轟”地一聲，又一顆炮彈在碉堡前面約十几米的地方爆炸了。

內行的都懂得，前兩發炮彈在你的指揮所一前一后地炸開，這第三發炮彈必然會不偏不倚在你的頭上炸開。這個文書更被嚇得臉色臘黃，雙手抱頭，就好象要鑽地洞似的蹲在地上發抖。這個湖南兵平時膽子很大，雙方炮戰也巳經曆几個月，他可從未有過如此表現。張連長實在看不過去，一邊罵他“熊蛋！怕什么？打穿碉堡的炮彈還沒造出來吶！”一邊叫他注意防范。就在這時，只聽見“呼”地一聲，張連長急忙將頭低下窗口，緊接着“咣”地一聲巨響，一發炮彈在右觀測窗外沿炸開了，張連長耳膜當即被震破，全耳嗡嗡作聲，什么也聽不見了。可憐那個文書被削掉半個腦袋倒在窗下面的地上，滿地鮮血腦漿，其他人則都安全無恙。

原來，第三發炮彈必然“夾中”目標，如果是在堡頂爆炸，充其量就只是震一下，什么事也沒有；可碰巧在窗口爆炸，雖炸不掉厚厚的鋼筋水泥，但它飛出來的彈片卻是致命的；一塊炮彈皮飛進碉內，撞向對牆后又飛彈囬來，正好削向文書的腦袋，這位戰士就這樣光榮犧牲了。

這位戰士的鮮血換得了寶貴的經驗，挽救了更多人的生命。后來，在碉堡內壁都復蓋一層木板，彈片即使飛進也都㧜進木板，不再囬彈出來，如果當時碉堡內復蓋木板，這個小文書就不會丟命。

但最讓張連長不解的是，小文書平時膽子很大，話語不少，敵我雙方經常打炮他從不在意，可為什么今天一開始就不願說話，心神不定，顯得極為反常，就好象知道今天是他的末日一樣。張連長說，我們都是無神論者，從不相信今生來世，可這個小戰士犧牲前的所有現象真叫我旡法解釋，而那塊彈片又恰恰只飛了一次，就要了他的命，而且是最年輕人的命，其余人等均未受傷，這難道真是應了“生死有命”這句古語了？几十年來，持唯物觀點的我，也同張連長一樣，只能認為這是“旡意的巧合”但就內心來說，總是耿耿于懷，難以忘懷。

張連長的這一往事已過去五十年了，台海之間你死我活，戰火紛飛的年代也都巳成曆史，但願這一切都成為不可往復的軼事，讓我們充滿希望，擁抱這中華民族一統天下的未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