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兩會如期結束。記者招待會上，溫家寶總理用自己改成的詩句“莫道今年春將盡，明年春色倍還人”爲中國經濟加油打氣。

這一波全球經濟危機已持續數月，所有主要經濟體都慘遭重創。美國之難已被比喻爲二戰時的“珍珠港”，歐洲之難被認爲比美國更重更危險，日本快速重回“失落的十年”，俄羅斯則無奈地告別了“黃金十年”；舉目四望，全球竟沒有任何一個經濟體幸免于難，與世界經濟早已合爲一體的中國也未能例外。

借兩會之機，溫先生向國人發出呼籲：“全體中國人都要以自己的暖心來暖中國的經濟”，希望大家拿出信心，希望大家堅信中國經濟“明年春色倍還人”。

輿論反應熱烈，樂觀的專家們已經很認真地在討論“回暖”、“回升”、“V型複蘇”了。總理很專業地說：“我非常看重的就是發電量。發電量從今年2月中旬開始，發電和用電量都恢複了正增長。在全國，2月中旬增長15%，環比增長13.2%，在南方，同比增長10%，環比增長8%。”不可否認，數據對于信心的支持也的確很堅實。

到底是回暖激發了信心，還是信心促成了回暖？說不清。回暖是經濟學概念，信心是社會學或心理學概念，跨學科，不大好研究。

回想一下，中國人好像一直都是一付充滿信心的樣子，不曾記得有過全國人民集體灰心喪氣自暴自棄的時候。改革開放後的三十年不用說，經濟浪潮一浪接一浪，弄潮沖浪的中國人不光是一直都信心滿滿，而且時常很興奮，大都露齒而笑，暴富者高聲尖叫。

即使是在改革開放前的三十年，歴經災難、浩劫，國家衰弱，人民貧困，少有歡笑，但印象中人們也都沒有失去過信心。政府一直告訴人民明天會更好，其實很多時候都更不好，越來越不好，但人民也還是對未來充滿信心。盡管有時看起來很虛妄，很盲目，沒由來，但莫名其妙地就是有信心。

靠著人民的信心，執政黨的政治路線幾十年來從左到右轉了一大圈，人民竟也從左到右不離不棄地跟著轉了一大圈；盡管覺著很有些不對，轉彎過大時也鬧事，也想過造反，但基本上還是跟著，還是不失信心。

據資料，在近幾年國際獨立調查機構所做的民意調查中，中國國民對自己國家現狀的滿意度和對領導人的信任度常常會高達80%-90%。而在2008年2月美國《國際先驅論壇報》發表的一個西方六國國民民意調查中，意大利國民對國家現狀滿意者，只有4%；美國只有19%；西班牙最高，也只有30%。

隱約感覺到這裏存在著一個中國成功之謎。

中國不搞普選，不實行政黨輪替，沒有西方式的程序民主。從形式上看確實不好，甚至被認爲是邪惡，但大多數中國國民卻並不覺得這個非民選的政府不代表自己，大多數國民也堅信這個人民共和國就是自己的國家。這是爲什麽？

比照著看一下。

在西方國家政治發展史上，一人一票的普選和程序上完整的民主制度，都是在很晚近的高級階段才實現的。在進入高級階段之前，政府都不是民選政府，或是君主專制，或是貴族政治，或是土地貴族和工商資本家的聯合專政。但是，歴史證明，這種從構成上並不完整代表人民，甚至只代表上層階級的政府，也並非不能做到政府與人民的上下一致，並非不能代表全民族的最大利益，並非不能成爲在當時曆史條件下的最佳制度安排。僅以英國爲例，每逢戰爭期間，都是由富于帝國主義精神並具有軍事才能的保守黨執政，其他黨派會自動放棄反對黨的權利，服從保守黨領導，共同形成某種舉國體制，以確保戰爭勝利。制造過無數民主理論的英國人從來沒有愚蠢到堅持民主理想高于戰爭勝利，民主程序重于戰爭體制。

中國目前所處的發展階段，當然不是高級階段，甚至長期以來都處在各種危機當中，一直在緊張地進行著“危機導向的改革”。在這種階段，最重要的是政府和人民的上下一致，舉國一致，人民對政府有信心，政府對全民族的最大利益負責。若誤將民主程序當作最重要的事情、誤將高級階段的價值標准當作目前發展階段的當務之急，這樣的政府肯定會受到西方國家的歡迎，但卻一定會失去本國人民的信任。因爲，搞清楚事情的輕重緩急，不被似是而非的東西所迷惑，是一國政府，特別是大國的政府所應該具有的最起碼的常識智慧；缺乏常識智慧，很容易受別人忽悠的政府不可能被信任。

近三十年來，從最大的前蘇聯算起，全世界慘遭忽悠搞錯了本國的輕重緩急和優先次序的新生“民主國家”不下三十個。雖然目前不幸的狀況各有各的輕重，但沒有一個像中國這樣在30年裏經濟增長了10倍並大幅度地改善了民生的國家則是可以肯定的事實。

無論在以往歴史時期中國人的信心從何而來，在當前這個歴史時期，中國人確實有理由充滿信心。作爲一個非西方國家，經濟上搞得不錯，政治上沒被忽悠，在當今世界上，僅這兩點，就已然很不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