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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 2020/7/1
華頁2020年6月26日週五
目錄
遠洋秋楓/葉虻/高山流水/陳宜浩
郭平印/湄伊/木頭腦子/林寶玉/白雲從容
王毅/何懷玉/張立中/葉如鋼/水木/穆迅/佩英
主編:佩英
推送:穆迅
書畫:遠洋秋楓、若智、楊浩泉
攝影:Glen、雲輕
又見荷花池
文/穆迅
“Wrights Water Gardens ”這個花園我去過三次,那裏有瀑布,每一次都是水嘩嘩的。
三次去都是不同的主人。這次的主人正忙于瀑布懸崖的修理,接待我們的是女主人,一副學生模樣,很清純。閑談中得知還是北京老鄉,甚是親切。不一會兒主人趕來,頭戴安全帽,腦後有防風沙布簾。現已是冬季,他卻光着結實的膀子只穿件黃色熒光坎肩。黝黑的面龐像是農民工又酷似本地的毛利族人,淡棕色的眼睛透亮透亮。我正詫異夫妻兩人的年齡距離,同行的夥伴耳語道,别看錯了,女主人凍齡,差别沒那麽大。
主人語帶歉意地解釋,按規定懸崖工作必須兩人,所以我不能陪你們太長時間,一會兒還要回工地,抱歉。
飲茶、品咖啡加甜點,老陳盡東道主之責後,領我們巡視他的領地。“這塊地我們準備種薰衣草,攝影愛好者們一定喜歡。”他指着咖啡店邊上的一大片荒土坡說。我同意,不要說别人,就是本人聽了都心癢癢,紫色的浪漫那也是我的鏡頭夢幻呀。“這個地方是新買的。”老陳指着更上面的坡頂:“我們計劃開個‘Motel’。離開吵鬧的市區,到這裏清凈幾天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順着老陳手指的方向望去,坡頂上什麽都沒有,只有草和幾只啃草的羊駝。我睜大了眼睛盯住高坡上的“野心”,思忖着旅館的樣子。大概老陳看出我的疑慮:“我以前在海南開過農家樂,不是生手。”
沿着花園的小路向瀑布頂頭走去,兩旁植被看得出是經過用心整理過,雜草枯枝盡被剪去,裸露出整片整片齊平的枝莖切面。“好大的工程。”我不禁感嘆。“這沒有什麽。”老陳揮了揮胳膊,沒有回頭:“當然我也請工人,但也喜歡自己幹。”
靠近瀑布頂端,上遊的流水正興奮地擁擠到懸崖然後争先恐後地竄下,伴随着轟轟的歌吼。“我不能陪你們了,他需要我的幫助。”老陳指着不遠處同樣裝束的工人:“夫人可以帶你們到下面走走。希望你們玩的開心。”
我們沿着小路宛轉下到瀑布的底端。擡頭仰望,瀑布像是天空開了個口子從那裏奔騰咆哮而下,飽滿充沛的水流騰騰然、白花花源源不斷地前仆後繼,撞上岩石又炸成水霧噴薄翔遊半空。夕陽斜射透過樹叢斑斑點點的橘黃染在瀑布上,水色更加透徹。
“好大的水量!”我不禁慶幸自己的好運:“平時看不到這麽大的瀑布吧?”“這還不算大。”女主人回答:“只是昨天下雨了,比平時大個三分之一吧。如果水量充沛,瀑布還要大呢。”“整年都這樣嗎?沒有斷流過?”我問。“從不斷流,只有大小,旱季從不缺水。”女主人自豪地說。
看來想拜訪瀑布不需要挑季節了,随時都可以滿足你的希望。不過此花園另一亮點,荷花與睡蓮卻由不得你自由了,它們盛開的季節只有夏季。眼下的荷花池一片荒涼,偶爾幾朵盛開的睡蓮花潔白似玉,大有出污泥而不染的清高。荷塘水平如鏡,倒映着樹叢亭閣被落日染成的濃濃重色,清晰得比原物還真實。枯荷挺直萎蔫的枝幹,殘葉蓮頭凋零倒挂,與倒影成雙。那另一番意境,定是喜歡拍枯荷攝影者的向往。
天色已暗,老陳也下班,卸下了工作的重負,話題不覺寬泛許多。談起往事,老陳差點成為我的校友。怪不得他也是我們的群友,文藝的火花依舊在他心裏燃燒。在他那個圈子裏這樣的情操恐怕不多,有文化追求的創業者是我敬佩的人。
謹祝成功!
(2020/6/24 于奧克蘭)
附:
佩英‖【七律】秋訪水園(新韻)
百頃枯荷一萼舉,破空白練向涯開。
水飛簾動滋青艾,路轉山回上眺臺。
悱惻紅楓燒耳目,纏綿石澗蘊情懷。
無名靈秀藏機妙,獨有幽人自去來。
註:
水園位於
128 Mauku road, Patumahoe ,Auckland.內有咖啡廳,飛流瀑布,亭荷十裏,漫山紅葉,是市郊難得一處幽景。
橘子、屈原及其他
文/佩英
我所知的屈原,不是從飄香的粽子而來,也不是從千古傳誦的【天問】、【九歌】而來,是從電影【橘頌】而來。
我看這部電影時尚讀小學。此片由香港鳳凰影業攝于1978年,八十年代初在大陸上映。當年片子少,港台片更是寥若星辰。當時港台片正是黃金時代,無論是編劇、造型、服裝、表演、攝影、影響、配樂、剪接,水平遠在大陸片之上。【橘頌】讓年幼的我如癡如醉。
就這樣,屈原以一種獨特的方式走進我們這代人的生命。記得我們幾個小夥伴,坐在小板凳上,露天中觀看。寒風凜冽,我們一邊呵手跺腳,一邊滋滋有味地看由鮑方飾演的屈原。他玉樹臨風,溫文儒雅,正氣淩然,正是我們心目中英雄該有的樣子。鮑方的女兒鮑起靜,飾演屈原貼身侍女嬋娟,端莊秀麗。故事講屈原被當時的皇後鄭袖及奸臣陷害,遭楚懷王迫害、流放,嬋娟一直陪伴左右,不離不棄,至屈夫子自投汨羅江。全片在悲憤中戛然而止。畫外音是屈原的【橘頌】幽幽響起。寒夜裏,是久久不願離場的我們。
氣度超然的鮑家父女,輕而易舉地俘獲了叔伯阿嬸和孩子們的心。後來,我看過不少由鮑家父女主演的片子,如當年紅遍香江的電視連續劇【大地恩情】,鮑起靜飾演的女主角榮達,承嬋娟之淑美,把一代女神的風範發揮得淋漓盡致。鮑家父女,是港產片一個裏程碑似的人物。
托鮑方父女精湛的演技,屈原剛正不阿的形象深入人心,連普通的橘子也沾光。其實,最沾光的該是粽子,還有相呼應的龍舟賽,及一年一度的端午節。
早年,也曾試讀《離騷》、《天問》、《九歌》及其屈夫子別的詩作,終因其深奧及繁複的文字,浮光掠影而過。唯獨對【橘頌】情有獨鐘,可背誦。想必是早年因電影之故,已深得其意。
可圈可點的是,【橘頌】確實與屈原別的詩作風格不同。它語言簡樸流暢,風格明麗,且主題是平常不過的水果,很接地氣,與其他【山鬼】、【少司命】、【天問】等深刻探討人生宇宙、神靈等形而上的主題不同,顯得平易近人,可讀、可解、可賞、可誦。
托物言志,後來者絡繹不絕,惟屈老夫子千古第一人。古今跳樓、跳江、自刎者不記其數,原因各異,惟屈夫子名垂千古。“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屈夫子的情懷,感動世人。若他泉下有知,亦足慰風塵吧!
有橘、有棕,屈夫子不僅名留史冊,更留在世人的舌尖上。年年端午,味蕾觸動着我們的情緒和記憶,成竈台、書台揮之不去的存在。
葉虻‖【相看兩不厭】
喜歡一個人坐着 靜靜地看着山崗
此刻我無需仰視它 從山下到山頂
像長大的孩子之于他老邁的父親 不再神秘
但我還是欽佩它 有氣概
沉穩而不露聲色
松風吹過來 試想一下
像新鮮的胡茬 來回摩挲愛子的嫩膚
還有山頭欲落的夕陽 一盞挨近床頭的台燈
獻給每個害怕黑夜的孩子 包括我
五歲那年我來到一個多山的城市
從此喜歡了山崗 一生總有陪伴
也是從那年起 我意識到
失去父愛 對于一個人的成長要有多難
暮色四圍的時候 我起身下山
像來時一樣 群山中只有我踽踽獨行
這像極了一高一矮的兩個身影
他們默默地愛着 一路無語
遠洋秋楓‖【大雪無㾗】(斷章)
幾乎所有的風
都帶有自己的旋律
撥弄他人的琴瑟
心中那一片積雪
似一頁潦草費解的文字
紛紛揚揚
白茫茫萬裏無痕
高山流水‖【水調歌頭】 端午節雜感
汨水波清亮,楚地粽飄香。龍舟争放,日麗風暖又端陽。此景為誰悲壯,泣鬼驚神破浪,遺恨怨襄王。三闾大夫葬,報國更懷鄉。
向《天問》,《九歌》唱,賦《九章》。千年惆怅,漁者對問表離傷。治道清風崇尚,警世忠言莫忘,文采永流芳。研習先賢榜,華夏久安邦。
陳宜浩‖【七絕 】寄詩
幾行新韻裹梅花, 萬裏傳情寄老家。
只恐海途鴻雁歇,小詩遺落八仙槎。
陳宜浩‖【七絕 】 閑 吟
秋雨潇潇伴古琴,琴聲沾雨逗清吟。
詩箋半疊風吹亂,一點靈犀無處尋。
郭平印‖【七絕 】屈子祭
白雲邈邈水悠悠,天不誅奸天亦羞。
一脈忠魂昭日月,江河卷雪競龍舟。
遠洋秋楓‖【五絕】和〈冬夜寄北〉
星閃鳥安眠,風清晚葉宣。
夢鼾緣好酒,鄉梓樂炊煙。
附:原玉
木頭腦子‖【五絕】冬夜寄北
月瘦樹無眠,風零敗葉宣。
衣寬非病酒,灞上柳含煙。
湄伊‖【七律 】端午有感(孤雁入群格)
诤臣休怨謗饞傷,好惡親疏在帝王。
少有明君開盛世,多為昏主送朝亡。
山河危系一人念,國祚衰從百姓惶。
端午感懷今日事,投詩遙祭汨羅江。
林寶玉‖【漢俳】娛樂
草舍迴廊外
柴扉半掩杜康排
客主盡開懷
浮觴順勢來
吟詩譜曲故園宅
隱者具真才
白雲從容‖【漢俳】端午情
紐村初冬裝
綠野落葉披黃裳
華店飄粽香
屈子愛國腸
洋場焉知文化藏
品味承故鄉
何懷玉‖【七律 】夏至
陰陽消長速,又到日長時。
綠樹黃鹂啭,藍田白鹭飛。
沿淮梅雨季,遍地麥雲期。
吃面能清補,康強志不移。
Summer Solstice
Yin and Yang flow quickly,
And again to the longest day.
As orioles singing in the tree,
Egrets are flying over the field.
Along the plum rainy season,
Clouds are covering everywhere.
To eat noodles for good health,
And also for stronger mind.
(張立中譯)
歌曲【一剪梅】
雪花飄飄,北風蕭蕭,
天地一片蒼茫。
一剪寒梅,傲立雪中,
只為伊人飄香。
North wind howls, snowflakes fly;
Vast are the earth and sky.
A wintersweet stands in snow,
So slender, but in proud glow.
Her fragrance fills the air, quietly,
And for her love solely.
(葉如鋼譯)
楊萬裏‖【曉出凈慈寺送林子方】
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别樣紅。
Such a charm thou West Lake boasts in June,
A splendid show that outstands all other seasons' scene.
Lotus leaves stretch far beyond sight with emerald green,
Lotus flowers against setting sun graceful like a fair red-dressed queen.
(王毅 譯)
枕水露台的一個時辰
文/水木
震澤的茶館多臨水,臨水的一側多有露台,不大不小,可容一木質茶幾,兩三藤條椅子。
宜在夏季晴好的旁晚,小坐一個時辰,早了太熱,晚了太冷,估計應該有蚊子叨擾。且只應在夏季,因為臨水,其他三季偏冷,坐久了易着涼。又只适合在晴天,雨天便要打傘,且臨河風大,傘動雨斜,早就沒有品茶的坦然。
夏季晴晚的露台,正可靜靜地欣賞身側的草木,腳畔的荷花,眼前的遊魚,以及對岸的行人。這些似乎都與我無關,又似乎專為我而設。
看看天,藍天之下的雲;水裏的雲又在藍天之上——原來上下可以輕易倒置;這時,明明是漸漸西下之夕陽,水裏卻是噴薄欲出之旭日——是非竟然可以輕易反轉。兩輪太陽,新生的小心翼翼,瑟瑟發抖;赴死的卻大步流星,義無反顧。越走越近,終于合二為一,終于同歸,不見了蹤影,白晝進入了黑夜——在時光面前,一切乃至生死都是浮雲!
長河自遠而來,來如歷史,昨天的萬事萬物了無蹤迹;身後而去,奔向明天,奔向煙波浩渺。塵世的芸芸眾生一如水中的蜉蝣;功名利祿又是水底的塵沙;聚散離合恰如來去無形的清風;寵辱愛恨便是稍縱即逝的漣漪。
河上有橋,真是沒有過不去的坎;橋下有船,可渡人,亦可自渡;兩岸都有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或大道朝天,或曲徑通幽,皆達羅馬,沒有絕境。
茶館邊上是慈雲寺。來來往往的,有的是茶客,有的是香客,也有的喝完茶去燒香,或燒過香來喝茶。寺院的師傅和茶樓的茶娘各忙各的……師傅有時借茶窺世,茶娘偶爾也去拜佛求福。
露台的對面是戲台,戲台上常常上演千秋功罪;看戲的人入戲的悲歡言行情态又是露台的隔岸之戲;抑或露台上的忘我獨飲或傾情互訴或對弈厮殺又成為隔河戲台的、看戲的、岸上行人的一台好戲。
人類的這些舉動何嘗不是柳上啁啾作樂的鳥類、滿河悠然閑遊的魚蝦(當然魚蝦也未必悠閑)、甚至是滿天繁星的戲劇呢!看戲者也在演戲,演戲者又在看戲,誰不在演戲,誰又不被戲看呢?視聽影響着我們,我們也被視聽;亘古影響着我輩,我輩亦必将作古。無人置身事外,無物不相關聯……
枕水,枕如水之史詩也;露台,露天地間之世态也。憩于此台一瞬,亦廣宇之方寸,長宙之須臾也。
此處,僅可一人靜思,一人,露台如鬥室書齋可洪荒廣漠,可太虛萬古;偶或二人深聊,二人,露台如閨閣卧榻可西廂紅樓,可高山流水;絕不可容三人之喧擾,三人,露台則如市井無聊無語呵呵敷衍之尴尬窘境也!
一個時辰已到,星輝滿天滿河,夏蟲夜唱正勁,萬家燈火漸明,遊人如織逾稠了……蚊子,蚊子也來趕我了……我該退場了,讓位于來者,這裏,原來也不能為我所獨有,即便獨有也僅僅一個短小的時空,沒有多久,沒有多少,沒有多大,趕緊的,我且離此枕水之露台入世作戲兼看戲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