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者的运动

提起勇敢者的运动，一般都会联想到跳伞、登山、蹦极跳等惊险刺激的活动。但我最近发现，其实辩论，也是一项勇敢者的运动。

可能有人说我危言耸听，那您大概忘了，在三国时期，诸葛亮与王朗在两军阵前，进行了一场关于正统之争的口舌交锋，一番辩论下来，王老头不敌诸葛亮的口锋如剑，加上年事已高、旅途劳顿，竟口吐鲜血，一头从马上惯将下来，经抢救无效，不幸归西。辩论竟闹出人命来，看来这辩论，还真不是好玩的。

辩论也分档次。我将其大致分为三种，即：君子之辩、常人之辩与小人之辩。其中小人之辩是指狡辩、无理搅三分之类，因有辱视听，暂不理它，今天先说君子之辩和常人之辩。

按说人达到君子、圣人的境界，还有什么想不通的？但毕竟是还没有修炼到仙佛的境界，所以，他们之间也抬杠，也辩论。可高人究竟是高人，在学问、修养和口才上就是不同凡响，所以他们之间的辩论，总是不带一点人间“烟火”，充满了禅机，让人回味无穷。

我读过一个故事，说孔子、老子和佛祖在黄河边聚会，三人均闷不做声。老子突然来了情绪，站起身来，长袖翩翩，神采飞扬，指着那条黄河大声说；你看这大河，它自由自在，奔腾而下，谁又能阻挡得了它呢？不想身后传来孔子嗡声嗡气的声音：它再自由自在，也有河岸吧。佛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问，河？什么河？我怎么看不到呢？

这个故事肯定是后人编的。但我依然喜欢，就这么区区几句话，就把释、道、儒三家的理念与处世分野，交代得清清楚楚，着实令人景仰、赞叹。

后辈无此等才情，所以只能操常人之辩。即使是才高如诸葛亮者舌战群儒，也脱离不了这个范围。常人之辩随处可见，自不必细说。常见的场面是，这边是两者脸红脖子粗的激辩，旁边是一群人添油加醋地起哄，到最后，围观者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欢天喜地而去，而两个辩手却还在那儿吹胡子瞪眼地生闷气。

所以，辩论也有辩品之说。首先是不能忘了为什么而辩。俗话说，话越说越清，理越辩越明。所以，大家争的是理，辩的是是非，不能夹杂个人成分。如果辩论只是为了个人分个高低，挣个面子，那就成了吵架，离小人之辩就不远了。辩论还要有修养。辩论也称论战，既然是战，那双方一定会投入最煽情、最激烈的语言，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以取悦观众、获得旁人附和，所以在开辩前，一定要事先做好骂死也不生气的思想准备。辩论更不能恶语伤人，有人写文章辩论时，动辄斥对方“油腔滑调”、“一派妄言”，这也就是笔谈，要是面谈，不早就打起来了？

辩论也有忌讳。辩论最忌地位不平等。刚要辩，您先介绍你是什么教授、宗师，这边就剩下颤惊惊、双腿打软了，那还怎么辩？辩论还忌动不动就引用圣人语录。圣人说过的话有道理，但拿到今天也未必都对。何况老人家们的语录中，有的自己还相互矛盾。如果辩者们东挑一句，西拣一行，启不成圣人们自己打起来了，这和“文革”中的造反小将们有何区别？

辩论的技巧其实很简单。凡事接可一分为二，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你强调那一面，那我就强调这一面。就像你说吃饭好，我也可以举出病从口入、可能会噎死人等一大堆的不好来。观者自然会从两边的厉害得失中做出选择。

那为什么有的事还是一定要说？一定要呼吁？那是因为事物的发展已不再对等、不再是五十对五十，不再中庸。就像做人要厚道，做事要城信，本是为人的基本道理。但近年来中国国内一直在“聚精会神”地搞经济建设，忽视了社会文化教育，导致普遍性的道德沦丧。本地华人也不能免俗，相互绑架、恶性竞争、非法雇佣、欺诈留学生……笔者痛心之余，特在新年之际写“厚道”一文。送大家一车好话作为新年寄语；再像大伙最近一致呼吁要严惩青少年犯罪，那是因为现政府对青少年犯罪的政策和法律，实在是已经“怀柔”到姑息养奸的程度了。

中文先驱报的“读者论坛”是大家议论、评论、发表个人见解的地方，当然也是辩论的平台，好的、精彩的辩论也是屡见不鲜。像以前有一位刘姓作者撰文，以“白宫”还是“白房子”为引子，对华人潜意识中的皇权思想以及民主意识的薄弱，进行了批判。不想不久后，便有一位潭女士进行辩驳，说那不过是翻译上的信、达、雅，压根与民主无关，您的引子用错了，因为“莫桑比克”实在是要比“莫桑濞给”好听得多。该文短小、洗练，逻辑清晰，在阐述自己观点的同时，也并没有否定对方文章中好的主旨，实有君子之风。好文可以下酒，真当为之浮一大白。

没想到细一琢磨，辩论竟还有这么多名堂。但我郑重提醒诸位，这确实是一项勇敢者的运动，智勇双全者方可为之，那些自恃身份、气性大附带有心疾者，您弄不了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