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生只有兩名兒子﹐因此把自己寫的六本書統統視為‘女兒’。

有人比喻﹐一本書的作者是生娘﹐譯者是義母。要真如此﹐我就把翻譯的書視做‘義女’吧﹗從今天起﹐我又多了《雲鄉龍裔毛利情》這個‘義女’了。

自1990年移民紐西蘭後﹐我一直對這裡獨特的毛利文化情有獨鍾﹐潛心研究。1998年出版了《紐西蘭的原住民》﹐隨後幾年又寫了一系列中﹑英文的[毛利精英]﹔並收錄在2006年出版的《紐西蘭的名人傳》中。2008年5月﹐知道叶宋曼瑛博士出版了一部華人與毛利人混血家族史《Being Maori-Chinese: Mixed Identities - 毛利裔华人》後﹐便請問她是否有意翻譯成中文版﹔並毛遂自荐為她翻譯。她說因為版權問題﹐得向奧克蘭大學出版社查詢﹐獲得允許才行。三天後叶博士來電郵告知﹐奧克蘭大學出版社答應授權讓她給譯成中文版。我心中大喜﹐於是﹐就開始了這個給‘義女’度身定做‘中式旗袍’的重任。

我斷斷續續花了整整一年半時間﹐如今旗袍終于大功告成﹐如釋重負之余﹔感受還真不少。想我從生母葉博士手中接過《毛利裔华人》後﹐如何把原著‘改名換姓’﹐譯成中文的《雲鄉龍裔毛利情》 ﹔期間過程苦樂﹐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付梓之前﹐很想在此與讀者分享一下﹐訴訴心聲﹗

2008年5月下旬起﹐我把英文原著全書看完再看﹐6月5日開始‘動腦﹑動手’。如今電腦方便﹐我寫作也就不再以筆起稿﹐而是直接敲鍵盤﹐輸入電腦﹐再存進文件檔。

眾所週知﹐翻譯難為。严复先生曾提出“译事三难，信达雅”。可見翻译时﹐信﹑达﹑雅三者皆重，不可偏废。要是三者皆能做到﹐那才真是翻譯最高境界。可新手如我﹐哪敢奢望﹖何況這是我第一次翻譯整本書﹖開頭還真有點漫無頭緒﹐不知從何入手﹖

開始時﹐還以為先譯‘前言’﹐其實不盡然。我花了25個小時譯好前言後﹐便與葉博士第一次面談修改。葉博士看完初稿後﹐認為前言是全書精華所在﹐也是提綱挈領的重章﹐在未譯好全書內容前﹐很難譯好這部份﹔言下之意﹐我那初稿不及格。虛心接受批評與建議後﹐我馬上改譯各個家族故事。動手前又反復再讀那翻譯部份﹐並儘量消化整段內容後再意譯﹐避免‘字對字’直譯。

經葉博士多方提點﹐幾個月下來﹐我慢慢掌握了翻譯技巧。懂得如何以中文語法譯寫﹐譯後自己反復朗讀﹐減少閱讀時有滿口沙石的生澀苦感。並覺得應重質不重量﹐慢工出細活。於是規定每天譯寫不超過四小時﹐怕太累時腦筋不靈﹐反浪費精力。有時﹐為了給一段原文找個接近的中國成語﹐我絞盡腦汁﹑苦思冥想大半天。期間不時與叶博士聯絡﹐直接面談或電郵﹑電話磋商。我每天都記下翻譯日程﹐還給重要事故﹑重點做記號。如此這般﹐邊譯邊學﹐苦樂參半。一年下來﹐自覺得心應手﹐漸入佳境﹗

我向來喜歡寫打油詩﹐為了提高讀者興趣﹐便在每個家族故事前﹐來首點題詩。葉博士很讚賞﹐其後她覺得對聯方式更合適﹐便請了前香港大學藝術系教授﹐也是目前奧克蘭孔子学院書畫班的導師--著名書法家陳運耀先生加以润饰。陳教授妙筆生花﹐果然為故事起了點睛作用﹐更使本書增添神彩﹗

我前後與葉博士面談修稿共五次﹐每次長達三﹑四個小時。其中三次是在她那棟盈滿書香的豪宅裡﹐每次葉博士都親自下廚為我準備精簡午餐。記得最後那次是今年一月底﹐為了慶祝書稿完工在即﹐她特別以一個精緻的玻璃茶壺﹐泡了玫瑰香茶﹐放在我們改稿的桌子上。我呷著清香花茶﹐吃著甜美大櫻桃﹔偶爾瞟向那些含苞欲放的粉色玫瑰花瓣﹐浮在棵棵嬌嫩的綠色茶葉尖上。那種色﹑香﹑美的愉悅感﹐使一切勞累﹑辛勞頓時間煙消雲散。

我們就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修改原稿﹐反复商讨﹔直到付印前仍然如此。我非專業翻譯人才﹐當然不敢奢望能信﹑达﹑雅三者皆全﹐但要是翻譯能做到林语堂先生所說的‘达意’與‘传神’﹐則于愿足焉﹗

翻译期間﹐我多次掩卷慨嘆﹗紐西蘭早期的單一文化導向﹐嚴重削弱了華人與毛利人這兩個少數族群的文化特色﹐也破壞了他們民族的自豪感和個人自信心﹐以致同一家庭取用不同姓氏﹔使後裔無法識別。有的甚至在人頭稅文件上也給錯拼了姓名﹐如莉莉的家翁殷實利(Gin Sit Lee)﹐姓名被顛倒變成姓李之外﹐還被拼錯。翻譯時我發現‘殷’被拼成‘GIN’﹐因廣東音‘殷’該讀‘JAN’﹐我想加以改正﹐卻被葉博士阻止。她說歷史檔案上的記載應保存原貌﹐我們得忠於歷史。

纽西兰本地較有名的出版社由于市場原因及資源限制﹐不願意出版中文書﹐我只好捨近求遠為‘義女’找個適當地方﹐好讓她順利面世。於是找了香港頗正规且有名的[當代文藝出版社]﹐同時坐言起行﹐與2009年6月向 [紐華人頭稅歷史遺產信託委員會]申請資助出版經費﹔並于同年12月獲得資助通知。

葉博士高足滿門﹐我何其榮幸﹐能得她青睞。一路走來﹐除了提高翻譯技巧外﹐還從葉博士身上學到不少為人﹑處世之道﹐可謂一舉兩得﹔獲益匪淺﹗

最後﹐懇請讀者諸君不吝指教﹗閱讀本書時若發現任何錯漏﹐皆我個人疏忽﹐與他人無猶﹗

2010年2月6日 (懷堂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