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2月27日是個叫認識您的人悲傷的日子﹐還洋溢著聖誕氣氛的那個週日
﹐中午我打開電郵﹐收到一個發自您郵箱的訃告﹕
原天津市南开大学中文系教授郝志达先生因病医治无效,于2009年12月26日上午9点20分在新西兰奥克兰去世,终年75岁。
根据郝志达先生的遗愿,不举行追悼会,遗体火化。定于27、28日两天,在Howick Funeral Home家属为郝志达先生守灵。并于下午3点30分至4点30分接受亲朋好友的吊唁。灵堂地址为:35 Wellington Street, Howick,
Auckland。遗体于
特此讣告
接到這噩耗﹐要說意外嗎﹐又有點意料中事。我曾于24日清早特意給您打電話賀節並祝新年好﹐可惜只由您千金接聽﹐她說您在休息不便接聽。當時我心中有了不祥預兆…一直與病魔抗爭的您也許已經精疲力竭了…
果然兩天後﹐您﹐就含笑離我們遠登極樂去….
前往靈堂的路上﹐我邊開車﹐邊想起曾經拜讀過您在2008年平安夜寫過的那首詩
﹕前年平安夜/ 开心赏灯时 /今夜卧疴床 /喜听细雨声。
哎﹗歲月匆匆又一年﹐如今已天上人間!
下午三點半﹐我來到您的靈堂 ﹐本想是要安慰董老師及您的千金等人節哀順變的
回家後﹐我再到您的‘老頑童’博客網上繼續追悼…
田園詩人陶渊明63岁时自撰《自輓诗》 ﹐您也在74歲那年仿傚其詩韻; 寫了《自輓诗》三首 。奇怪的是﹐您的其他文章一上網﹐總是引來踴躍跟貼﹐唯獨是《自輓诗》﹐網友們卻噤若寒蟬﹐無人回貼﹔興許大家都不忍您太早離去吧﹗
《自輓诗》三首
若缺
其一
呱呱落地始,身系录鬼簿。樊笼数十载,误做主义奴。
怒醒笼中人,血染枪声处。展翮冲霄汉,迟疑复何如。
蓝天是吾乡,白云为我庐。复得返自然,悠悠忘归路。
今夕召我去,谈何不知足。
其二
生年不满百,巷陌以为常。一旦降及身,亲戚哭断肠。
先贤鼓盆歌,萦绕在耳旁。人生思透彻,我亦走轻装。
送我一程路,暗夜免轻狂。留影为后人,笑看尔成长。
其三
茫茫荒草地,明月短松冈。此地非吾居,何必太牵强。
当风扬其灰﹐ 冷眼睨纲常。一去赴地极,再去俯上苍。
天地复融合,无处话凄凉。亲戚或余悲,他日已寻常。
友朋已诀别,尽可高歌去。有生必有死,何必常戚戚。
死去不足道,托体同山阿。
三首詩概括了您從‘呱呱落地’到‘死去不足道,托体同山阿’。透徹表達了您認為人死后一了百了,只是身体与高山同在而已﹔同時您對于莊子喪妻仍鼓盆而歌,自己亦將以轻装上路的心態﹐保持著逍遙灑脫心態﹔叫我讀後心有戚戚然﹗
認識您與董老師是通過奧克蘭大學的李敏儒教授介紹的﹐那是1998年中吧﹐您們剛移民到紐西蘭﹐李教授就極力推薦您參加紐西蘭華文作家協會。您是南開大學資深教授﹐著名先秦文学研究专家﹐在楚辞学方面造诣尤令人佩服﹑赞誉﹐也出版了不少著作。當時﹐您還送我一本研究屈原的大作《东方诗魂》作見面禮。那時﹐連一本著作都沒有﹐就濫竽充數當上作協會長的我﹐在您面前實在慚愧﹔邀您入會簡直是不自量力。可是﹐礙于李教授的情面﹐您還是向我要了入會表﹐馬上成了協會最尊貴的成員。您的加入﹐是鞭策我日後出書的原動力﹗
您曾經在奧克蘭華人电台主持“中国古代诗歌欣赏”節目﹐我是您的忠實聽眾之一。2000年中秋﹐作協通過李教授推薦﹐與奧克蘭大學合作舉办了一次中国古典诗歌演唱会﹐邀請了中央民族乐团男高音﹐著名歌唱家姜嘉锵與您合作。姜先唱出許多中国的传统诗词﹐您則以抑扬顿挫、满怀激情隨後解说。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鏗鏘之聲犹繞耳边。當時情景如今历历在目,特別是您與姜先生唱﹑說苏东坡的《水调歌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使得幾许與會者潸然泪下。無奈如今已是天人永隔﹐您的巨著《东方诗魂》從此成了我的珍藏本。
《老子》说:“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您取其‘最圆满似残缺,作用永不枯绝;最充实似空虚,永无终极之意﹐以‘若缺’為筆名﹐在華文報刊撰寫[若缺文化茶座]專欄﹔我是忠兆x者之一。您也有以‘老顽童’為名的博客網﹐那裡有將近227篇圖文並茂的網誌﹐其中照片水準之高﹐更令人佩服您的多才多藝。 成為您博客網的常客後﹐ 您的那些人生旅途﹑人生感悟﹑感悟經典﹑詩歌欣賞﹑天籁之声的精彩專欄﹐都成了我學習古典文學精華的課堂﹔從中也逐漸加深對您的認識…
一张在别人看来可能是很普通的“驾照”,在您眼裡卻那样厚重,因为它实现了您不断追寻的热情,证明了您熱愛生命之火还在燃烧。 您在移民到紐西蘭與女兒團聚後﹐開始學開車﹑吃西餐﹑每天游泳﹑寫作﹑聽音樂﹑攝影等等愉悅消遣﹔儘量保持積極心態﹔力争驾车熟练地奔驰在车流之中,体验从所未有过的人生乐趣。 您甚至于在您的人生档案里,记上一笔生平以来首次‘扬鞭策马’的驕人記錄!您為永远追求充满朝气﹑尚不熟悉的新鲜生命而感到由衷的喜悦﹔這種喜悅也在您的文章中﹐潛移默化到讀者心中去。
賢惠的董老師是您深愛的妻子
﹐您在[与妻暂别的日子] 中﹐寫出與董老師暫別後
您天天游泳,一直以为身体康健,朋友也都是如此認为,哪知晴天霹靂。2008那年﹐您欧洲旅游歸來後,突然得知患上肺部鳞状上皮细胞癌,并转移至肝﹔於是不得不面對現實﹐接受化疗。期間﹐我曾多次電話要求探訪您﹐可都遭婉拒。失望之余﹐我只能經常電話問候您﹐從中得知您厌食、還不间断的呕吐,那种滋味﹐我聽了也难受﹐何況您天天身受著﹖我除了同情外﹐確實是愛莫能助﹐只能多問候您。
您妻賢女孝﹐在[痛中求乐,美甚矣]一文中﹐您寫到因為化療期間全無胃口﹐不思飲食。您那位孝順的女儿看在眼裡﹐痛在心裡﹐特別于忙碌工作中﹐抽空為您送去热腾腾的老豆腐和煎饼果子,企圖打开您拒绝进食的胃。感于女兒一片孝心﹐您‘狼吞虎咽似地把整整一套煎饼果子吃掉了,而且足足喝下多半碗老豆腐’﹗還对妻女说了一句话:‘感觉美极了﹗’
讀到如此感人的描寫﹐再鐵石心腸的人也會受感染。而令千金对您那种孝順关爱﹐更是世界上最感動人心的溫暖親情!
您在[我的本命年]中寫道﹕
‘第六个本命年到来的时候,我要尽情地畅饮——过往的苦涩甘甜、我亲手酿成那坛好酒。一觉醒来,我依然会迎着朝阳蹒跚但却满怀激情,一路吟唱 “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心情旷达的歌,追寻充满朝气的、尚不熟悉的新鲜生命,继续前行,直至人生的必然落幕! ’
您研究庄子學說甚有心得,深信人之生死犹如“春夏秋冬四时行之也”,生来则喜,亡去则悲﹔畏死、悲死的世俗之情,可谓“不通乎命”的世俗短见。
庄子把人的生命结束看作“人且偃然寝于巨室”,回归大自然的怀抱﹐因此死亡不見得是可悲痛的事。您對其研究已進化境﹐深達莊子“通达”胸怀的境界。
如今﹐您含著永遠的微笑﹐永遠的離開我們﹐一時間我確實難以接受。可是想到您對自己已活過了第六个“本命年”,那種自認為 “颐养天年”的感覺﹔不再计较身外之物,喜怒哀乐有度,一切顺乎自然得豁達心胸﹔我也只好強忍悲傷﹐為您獻上悼文。此後﹐每逢聖誕節﹐我又多了一位值得懷念的前輩先賢要心祭了。
郝志达教授﹐您一路走好﹗‘老頑童’的笑容﹐將永遠留在我的心間﹗
(稿于 28-12-2009)
更多
爽谈人生 - 阿爽
文章
|
|
|
新西兰林爽老龄题材闪小说赏析 |
|
2022虎年特輯(二) |
|
2022 虎年特輯 (一) |
|
新西兰亚裔脑退化症患者缺乏服务 |
|
送牛迎虎話環保 |
|
桃花園陶朗雅遊記 |
|
疫情抑鬱症 |
|
全球华人女性反家暴题材征文 |
|
暢遊豪域寨子山(Howick Stockade Hill) |
|
前塵往事話激流島 |
|
冷鼻子的土地紛爭 |
|
紐西蘭新任的紋臉女外交部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