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安是中國福地﹐福祿之城。’
‘橫要安﹐豎要安﹐橫豎都要安。’
采風歸來詩興濃﹐一發竟不可收拾﹔一口氣寫了百多首漢俳遊詩。正想收筆之際﹐卻驚聞云南楚雄彝族自治州姚安县於7月9日晚間发生6.0级地震﹐不禁失色。那不正是兩月前我們「四海華文作家雲南采風團」經過的地方嗎﹖馬上電郵給那次安排采風的負責人之一小趙查詢﹐很快就得到他回復。電郵中他說﹕
‘昨晚发生地震的地方就是我们四月份去的楚雄彝族自治州姚安县﹐这次地震中龙华寺北破坏的程度比较大,损毁比较严重。’得此消息﹐我坐立難安。
望著掛在妝台上那個紅色精美如意結的祈福胸牌﹐想起今年四月十八日到訪德豐寺那天﹐法師珍而重之給我們每人派發的情況又歷歷在目。當時他還告訴我們說﹐今年3月4日(农历二月初八)﹐第一屆龍華盛會祈福文化节就在姚安县隆重开幕。當天一早﹐有中国第一福文化之稱的美麗小镇--光禄古镇﹐和原名臥佛庵的龙华寺已經到處张灯结彩,喜氣洋洋。來自四面八方的群众们怀着虔诚的心﹐帶上祈福胸牌﹐歡天喜地走进福门,走过撒满福﹑禄﹑寿﹑喜的福道﹔去到龙华寺小广场上祈福。当晚﹐意猶未尽的群眾又聚集到县城的梅葛文化广场﹐尽情地跳起了左脚舞和葫芦笙舞﹔彻夜狂欢…
想著想著﹐兩月前暢遊云南楚雄彝族自治州﹐到姚安县采風的快樂旅程﹐又浮現眼前…
記得當天我們到達姚安縣時已是晌晚﹐除了縣長及各位領導迎客外﹐一陣清涼驟雨也來湊熱鬧。 主人忙著為遠道采風而來的客人們送傘﹑送水﹐那種回家的感覺真好﹗
姚安县古称姚州,有“迤西文献名邦” ﹑“花灯之乡”、“梅葛故地”等美譽。 也是从西汉延续至今的历史文化古城, 至今仍然保留着厚重文化内涵與深厚历史积淀的浓重色彩。據接待我們的領導說﹕姚安全境分布着十多个旅游景点﹐三十多处名胜古迹。可是由于时间关系
,只能重点介紹采风团走访光禄古镇﹑龍華寺、德豐寺及梅葛文化广场等幾個有代表性的胜點遺跡。
光禄古镇历史悠久 ﹐人杰地灵﹐名人辈出﹔是古代西南丝绸之路必经之地 ﹐我們觀賞了由云南著名書画家赵鹤清為土官衙门—‘高讓公故里’ 所撰的那對通用联﹕“九爽七公八宰相﹐三王一帝五封侯”時﹐都很佩服那龍飛鳳舞的書法。我看到聯內的‘爽’字﹐心情特別爽快﹔對光禄古镇也平添了一份莫名的親切感﹗
光禄古镇到處写满历史的沧桑﹐那些呈“回”字型的房屋、古旧的街道。那裡遗留著一些四合五天井及走马转角楼的民居﹐从龙华寺连文昌宫至军民总管府接东关城门形成一条建筑主轴线﹔贯彻在“坤”字型的民居街道上﹔东、南、西、北四关连接四方,形成了“坤”字形的建筑布局﹔十分独特。
隨後﹐我們再往距姚安县城北12公里﹐位于光禄镇西山麓的龍華寺參觀。當地人称西山為龍華山﹐那裡重峦突兀,其形如游龙盘旋。雨後的黃昏﹐但聽深悬峡谷內流水潺潺﹐平添我們不少游興雅趣。據說龍華寺与活佛寺齐名,故又称活佛寺。始建于公元907-923年(即后唐天佑年间,蒙诏世隆时期)。清郡人河南光山县蔡龙松所撰的《重修龙华山活佛寺碑记》载曰:“一日夜间,因有神僧到此拜佛,半夜即去,由此,大理僧人知聪即结庵于此,勤修戒律,开山创寺,后人称为古刹。”
接著我們又遊覽了位於活佛寺南山坳中的三豐祠。祠为四合院﹐正殿三间,祀张三丰塑像。民国十五年(公元1926年)改祠三丰。民国末期,又将三圣宫内的药王及观音塑像迁祀于此。正殿匾额“三丰山”三字,上有对联:
“凤岫出甘泉﹐泉上为楼﹐于此间得少佳趣;龙华寻古寺﹐寺旁有庙,看前面遥对妙峰。” 再看正殿檐下﹐有一小池,上由马驷良题名:“漱芳泉”。
祠外小溪环水绕,綠荫垂柳清风高。那種寧靜致遠﹐頓教人心平氣和﹐所謂‘物我两忘悟沧桑﹐花开见佛悟无生’。
至于德丰寺﹐也是建筑庄严,林壑秀美的寺院。據說全寺无钉楔之痕,相传为神匠所造,是云南现存明代斗拱建筑中最为完整的一座。明代著名思想家李贽曾在此创办了德丰书院
。寺内保存的德化铭碑,刻于宋大理国1186年,为云南八大名碑之一。正殿是十八扇八仙庆寿雕花格子门面,雕工细密,惟妙惟肖。殿内端坐释迦牟尼金身铜像、雕刻于宋大理国时期的献宝菩萨﹐属全国稀世珍品。 蝉鸣山風景幽美怡人,在“通幽处”的门前,遊人心情也頓感寧静平和。舉头一望,但見上书著“到此方知官是梦,前生安见我非僧”。 佛家最高境界是了却尘缘,遁入空门。想世間名利﹐生沒带来﹑死難带走﹐到頭來不全都變空﹖
想起那些整天為名利﹑地位而忘卻人性﹐爭個你死我活者﹐又何等無奈可笑﹗
古镇文物古迹众多,除了上述各處名勝外﹐還有 “佛寺寻春、凤岫雪梨、小桥新柳、佛院探幽、高陀夕照、镜棚夜月、登瀛晚眺、西来赏桂” 等﹐历史上合稱為“光禄八景”:的確令人聞名而神往之。此等超凡脱尘的清静地﹐到處古树蔥浓 ﹑花荫幽径,蜂飞蝶舞。那裡的一花一草﹑远青近黛﹑林風飒飒,鸟雀啾啾﹔既是凡间﹐也似仙境。怪不得明朝名旅行家徐霞客也曾戀居於此写下“世间真文字、大文字、奇文字”的偉大游记。
難忘那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水井﹐還有高奣映活脱脱的铜睡像,均收錄在我那數碼相機內
。 铜像长五尺﹐袒胸﹑面侧﹑瞑目﹑两手上屈附于肩际,两足屈曲相交,作“安”字形﹔雪君髻髮﹑着明装儒履,枕一亮滑葫芦﹐形象逼真,铸工精湛﹔建于唐代的千年龙华古刹内。給我印象深刻的是葫芦上题词曰:“有酒不醉,醉其太和;有饭不饱,饱其潜阿。眉上不挂一丝丝愁恼,心中无半点点烦嚣,只是一味黑甜,睡到天荒地老。”
再細看那镂刻于他右裾上的自题铭文:卻是“屈子曰:众人皆醉,我独醒,夫夫人也。而反是不中山之酒,睡则千千日,不靡盬乎王事,不劳困其肌骨,胸中贮有烟霞,一睡乃逾三万六千日。”
啊﹗好個‘睡到天荒地老’﹐‘一睡乃逾三万六千日’。如此精妙題詞與高奣映的自题铭文﹐描繪得多麼瀟灑﹑多麼超脫啊﹗好一個遗世绝俗的高人啊﹗直教生活在壓力如泰山的現代人嚮往。想人生在世﹐就是受苦﹔有時甚至是自討苦吃﹐只有高人雪君﹐才能如此超塵脫俗﹑淡薄名利﹑來去瀟灑。然凡人要能苦中作樂﹐忙裡偷閑﹔倒也不錯。 就像此次四﹑五十位四海文人受邀到云南采風﹐同吃同住﹐同進同退三周整﹐體驗古人所謂的‘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果然是有緣千里來相會﹐的確信是有緣﹗
文友們聽導遊說﹐要是往高奣映铜像一摸﹐保證平安快樂﹐有病消病﹐無病逍遙。於是趨之若鶩﹐大多列隊往高奣映铜像身上亂摸。少數(包括我在內) 不想風塵僕僕的雙手沾污他聖潔銅身﹐只默默膜拜於心中。我當時心裡暗想﹕果有此事﹐世上豈須醫生﹖無知婦孺信之不足為奇﹐沒想到幾位我久仰多時的名作家竟也那麼迷信﹐紛紛摸完又摸。真是匪夷所思
﹗
此刻冷雨敲窗﹐遠居南半球的我﹐獨對寒夜孤燈。展讀高奣映生平﹕知他生于1647年﹐卒于1707年﹔享年六十歲。字雪君﹐乃清初著名学者、云南土官﹔别号问米居士,彝族人。 自幼天资过人﹐嗜读群书且过目成诵。生性警悟﹐性理经济,玄释医术,莫不洞晓;诗词歌赋,深造入微。学力倍之兼以“救人心,正世道”,有济贫拔困之怀抱。凡施药、施棺、养老、放生、掩骼埋骨之事﹐皆捐资为之。1677年吴三桂之乱平定后,高奣映既即返回姚安。执政期间,为维护民族﹐团结边疆稳定作出極大貢獻而授布政司参政道高职。然而這位既為文学家﹐也是学者的高人﹐卻志不在政。康熙二十三年(1687)年,37岁時開始自我放逐﹐自号结嶙山叟﹐從此归隐山林﹔梅妻鹤子﹔淡薄名利,拒交权貴。他一生大量创作诗文,为世传诵。其理学、佛学、文学、历史等各方面也甚豐,著述凡81种之多。其中《太极明辩》、《金刚慧解》、《鸡足山志》、《迪孙》、《妙香国草》等代表作﹐至今尚膾炙人口。其後民间百姓甚至认为高奣映能治百病,带来吉祥,於是特別铸造铜像纪念他。
讀著遗世绝俗的隐士奇人高奣映優雅詩文﹐倒也忘卻天寒地冷之苦。想他當年,“远避尘俗,日事丹铅”。只知滇提学王之柩、悟祯志和尚,“看经卷,礼时佛,且徘徊”,只知一池水色,湖上山林;只知一塘炉火,夜半书香,而不知“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竟豪奢。”高人性格何其清高﹑灑脫﹗
再讀他“昨夜水鸣渠,晓来风袭月”;“天半午寒云,佛住山林传此日;地高留古雪,僧开栋宇自唐年”;“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前岩数本长松色,及早归来带雪看”;“粉竹亚稍秉宿露,翠落差影聚游鱼……”更覺高詩優雅﹑飄逸﹗
今夜惦掛著姚安县﹐輾轉難眠。據聞此次地震﹐龙华寺多遭破壞。未知高奣映銅像是否完好無損﹐姚安民眾是否吉祥﹖披衣夜起啟動電腦﹐輕巧鍵盤﹔寫下對姚安縣的思念﹐願福祿之城﹐震後仍是福地﹔橫豎都得平安﹗
翌日再接到小趙電郵﹐知道各方救災人士在省长領導下﹐行動迅速合力搶救﹐儘量減輕災民斷水斷糧﹐無家可歸苦況﹐心頭大石才稍微放下。
想我祖國六十週年国庆在即﹐願上天憐憫﹐別叫同胞受災受怕﹐遙祝災民早日脫離苦難﹗
高奣映铜像
寫於10-7-09 紐西蘭
後記﹕姚安縣地震後一周(七月十六日)﹐紐西蘭南島也發生7.8級地震。震央位于人烟稀少的西海岸因佛卡吉爾市西邊﹐距离城镇较远﹔故而並未造成人员伤亡和重大财产损失。可謂上天眷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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