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會打孩子﹖對不起﹐我實在不該打孩子﹗請原諒我﹗我….

其實我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在國內大學當了幾年經濟講師。我教過的學生無數﹐他們多是事業有成的社會知名人士。我後來改行﹐下海做生意。我長袖善舞﹐備受行家尊敬﹔許多是我以前的學生﹐大家從師生關係一變成了最佳生意夥伴﹔營業額越來越大。我信譽超卓﹐金錢更像長了眼般滾滾而來跟著我。

那時候﹐我可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大款。錢賺多了﹐生活無懮﹐每天一睜眼﹐只想著晚上要到哪家飯店讌會﹖穿哪件名牌大衣赴晚讌﹖

老婆是我教大學時候的學生﹐當時出了名的經濟系校花。可追逐于她裙下的幾許狂蜂浪蝶﹐都敵不過我這年青有為講師的魅力。不費吹灰之力﹐我贏得美人歸﹔誰都說我是天之驕子。我們婚後恩愛異常﹐大宴小聚經常出雙入對﹔所到之處﹐引來萬千艷羨目光。我的生意更上一層樓﹐簽約無往不勝﹐那與她能言善道的一流口才不無關係。娶得她﹐人家都說我是得天獨厚的幸邇憨u

一年後﹐老婆為我生下個白胖小子。承傳自父母優良基因﹐兒子從小就聰明伶俐﹐過目不忘。他三歲時﹐我們開始教他唸書認字﹐五歲送他進全省重點幼兒園﹐然後直升重點小學﹔六歲給他請鋼琴家教﹐七歲讓他跟名家習畫。我們視他如命根﹐不惜任何代價要把他培養成多才多藝的完人。為了他﹐我們毅然跑到派出所報銷戶口﹐來到這個被移民公司宣傳為人間淨土的寧靜島國﹔可想而知我們犧牲多大﹗為了申請出國﹐我們幾乎花了大半身家財產才獲得批准﹐想起來還真有點兒後悔﹗﹗

半年前﹐離開了那生于斯﹐長于斯的熟悉大都會﹐我忍痛結束如日當天事業﹐了斷優哉悠哉生活﹔拋下父母親人

﹐帶著足夠一家三口十年八載生活的銀行存款﹐領著我們唯一的命根兒子﹐來到這人地生疏舉目無親的新環境﹐心裡頭還真有點不大踏實。接下來﹐找房子﹑買車子﹐最重要還是替兒子找個好學校﹔一下子三百六十度急轉彎﹐忙得我頭暈腦漲。幸虧一切還蠻順利﹐安頓下來後﹔一家子靠著銀行利息﹐生活還真是無懮無慮。週末假期就呼朋引友﹐全家開車尋幽探秘到處游山玩水去﹐日子還挺愜意﹗

可是兩個多月游手好閑的日子叫我吃不消﹐一個晚上﹐我在家裡面悶得發慌。就瞞著老婆﹐約了朋友往南半球最高的天空賭場去見識見識。人性的弱點--貪婪﹐毀了我一切。

我們那個八位數的銀行存款從此日漸減縮﹐終于在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全部付諸東流﹐我﹐成了一無所有得窮光蛋。

我活該﹗本來衣食無懮好好的﹐現在卻得為口奔馳去找工打。唉﹗我雖是國內講師﹐可英語非我本科﹐儘管願意放下身段﹐勉強找個華人開的店打工﹐可卻無法忍受老闆與同事有意無意的揶揄﹐三天兩日我就辭掉不幹﹔心裡說多納悶就多納悶。可啞子吃黃連﹐有苦自家知﹐您理解我痛苦嗎﹖﹖

屋漏偏遭連夜雨﹐我那好老婆﹐見我狼狽至此﹔竟然落井下石﹐下堂求去。可這我也不能怪她﹐都怪自己不爭氣﹗這兩天她正找律師與我辦理離婚手續﹐我已經難過得要死﹐偏偏兒子昨晚回家又向我哭訴﹐說學校有個洋鬼子同學杯葛他﹐自己不跟我兒子玩﹐還教唆其他同學不要理他﹔說什麼我兒子數學太厲害﹐鋼琴彈得棒﹐老師經常要他在學校集會上表演﹔取替了那洋鬼子從前在老師心目中位置﹔他還說﹐我兒子樣樣精﹐就是英語不靈﹔還叫他滾回老家去﹗嘿﹗您說這不是欺人太甚嘛﹖簡直豈有此理﹗

今天早上﹐我打算送兒子上學時告他老師﹐誰料半路上竟迎面遇見那名杯葛我兒子的小雜種。我一見他就火光﹐趨前找他理論。誰想他左一句‘ Bull shit’﹑右一句‘ get back to your country’。弄的我無名火起三千丈﹐一時失去理性﹐揮拳就給他耳光﹐打得他鼻血直流﹔門牙也脫落。我心裡正爽著﹐剛好有家長送孩子上學看見﹐馬上將我制止… 我知道﹐我不該打人﹐尤其不該打孩子﹗可…我實在忍無可忍﹐就想把一肚子的悶氣全給打盡。

對不起﹗我自知理虧﹐但這是我一時之錯﹐與我兒子無關﹐請別開除他﹐他是無辜的﹗真的﹐校長﹐請您原諒我﹐這實在不關我兒子的事﹐您知道嗎﹖我們移民都為了他﹐他不能沒書讀啊﹗校長﹐請您…

對不起﹗我們已經決定讓你兒子停學﹐請馬上帶他離開本校。至于你打我學生的事﹐我會交給警察處理﹗請你馬上消失在我眼前﹗﹗

哦﹗孩子﹐爸爸該死﹐爸爸對不起你﹗

寫于1998年6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