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那棵櫻樹在仲冬七月酷寒裏突然怒放纍纍花顏,含笑催趕春回人間。那朵朵粉紅閃入眼瞳,像夢拉開腦記憶的序幕,故國山城大叻在雲霧繚繞中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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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火屠城的南越,避暑勝地猶如上天垂憐的淨土,令大叻免去血腥。教堂晨鐘吸引著四方羔羊前來贖罪,早課後、神父總會對我們幾位修士談談境內戰況,發揮完他的政論,是最令我興奮的自由活動時刻。
總是慣性沿石路走完潘廷逢街,穿過市集映眼便見春香湖嫵媚躺臥山腳;那如鏡水面有數輪水車輕蕩,掀起陣陣漣漪。青翠草坡間隔有致的櫻花把粉紅鮮艷色素塗滿空間,微風拂掠落英繽紛,花瓣似雨迎面淋下,幽香撲鼻。
綠茵草坡上偶見白衣如雪長裙飄飄的女學生捧冊凝神,櫻樹旁石椅上那位似曾相識的姑娘含羞展顏;幾番相遇終能打破沉默,那張清麗五官隱埋著哀愁,重重心事彷彿早已寫滿臉面任你朗讀。
啟唇是中部悅耳的腔調,她靈動如珠的眼睛像藏著千言萬語,除去陌生紗巾後急急傾吐。原來她早知我是修士,是主日必來禮拜的教友。同道中人更易交往,仍待字深閨,每日到湖畔看花,其實在等待去年花期許諾回來下聘的意中人。他是年青空軍中尉,曾到關島美軍總部受訓,從十二月初櫻花綻放到如今寒冬將盡,滿湖花影照人,獨獨等不到他的踪影。
伊叫雪娥,臉頰紅粉飛飛,一若櫻花之美。 彌撒頌經時、在數百張容顏如瞧不見她,心底竟然失落宛若被掏空般,每每神父如刃眼光剌來才驚醒,強按下那顆野馬似的心房。
那日天晴,雪娥竟邀共乘水車繞湖觀花,身旁體香令我忐忑,默念天主經玫瑰經仍難收伏,閑談中她輕聲問:「修士緣何出家?」
錯愕羞愧腆顏答:「為逃兵役入空門。」
「停戰後還俗嗎?」她望著遠山白雲好像自言自語,沒人知曉何年何月始和平?未來是很渺茫而不實在的日子,我從不敢想也不敢回答。那晚夜課後我向神父告解,希望祈俄灲浤軠p輕我那顆飄動難安的心。
聖誕節後,湖畔櫻花已凋零,雪娥倩影不再出現,教堂做彌撒也無芳踪;待至翌歲花開時,日日湖畔我獨行,衣袂飄飄的女學生如昔,郤難覓那張熟悉的姿顏。
停戰棄國離鄉,永別了春香湖,某年、驟然發現前園滿樹花容,悠悠歲月三十多載,關山遠隔,雪娥是永遠的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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