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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y me a coffee 给我买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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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作者: 安齐名    人气:     日期: 2005/2/21 0:09:53



  “哎呀,我说不用你亲自来接我了。下这么大的雨……你看你……真是。”
  “别他妈和我玩假的,换了别人我都不接,你来奥克兰,别说今天下雨,下刀子我都来接你。”
  我把老甘的行李一件件的扔进车的后备箱,“你他妈来奥克兰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啊?逃荒啊?”
  “带齐全点儿,省得在这里买啦……”
  “我操,有兄弟在这里,缺什么就吱声好了,这地方又不是你那老家,咱不会现去买么?”
  “呵呵,头回出来,万一出点麻烦不好吧。”
  “服了你了,这么长时间不见,你还那德行。胆子都没黄豆大。”
   老甘是我大学同学,考了两次大学才和我睡进了同一个寝室,名副其实的大哥,重庆人,个头不高,细细瘦瘦的象个竹竿,头发长长的总是耷拉在肩膀上,看上去 没精打采的好象几个星期没洗过一样,那双米粒似的小眼睛就躲在里面小心的转着,老甘人长的黑,还老爱穿黑色的夹克,我们都开玩笑说这家伙要是骑个二八的自 行车出去走一圈,活脱脱的一个包工头。
  老甘和我在寝室的时候就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还他妈不是因为我俩总能在别人都去上课的时候凑到一起,那老小子做菜的手艺相当厉害,绝对秉承了川菜的精髓,我当然就是最大的收益者了。
  毕业前我们总是在一起面对着未来做梦,他说他最大的理想就是能开家川菜馆,而我却一直不屑他这种小农似的想法。
  “老甘,”我一边开车一边问他,“你他妈不是回家工作去了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你不也是叫嚣着去美国吗。不也到这来了。”
  “操。”我瞪了他一眼,“当你是个老实人,你他妈说话也这么损。”
  “嘿嘿。”老甘摸了摸嘴角,这是我早就熟悉了的他的习惯动作,“不过我可真是惊讶啊,你混的不错啊,这车也开上了,这人儿也比那时候精神了。”
  “谁他妈象你啊。整天打扮的还和个民工似的。”
  “没办法,来时候装不下了。这不……”老甘把外衣扒了下来,“衣服全都套身上了。”
  “哈哈。”我大笑,“行,和我来的时候一个逼样。”
  “小凡呢?”老甘熟练的从我车座后面找出来烟,点了上,“我听刘健说她也来奥克兰啦?怎么今天没过来啊?”
  “刘健?”我笑了笑,“给我拿根烟来。”
  “我操,你他妈什么时候学会抽烟啦?”
  “这鸡巴玩意还用学吗?”
  “服了,四年我都没把你锻炼出来,刚到外面就会了。看来这还真不是个一般地方……”老甘帮我点上,“我估计着你和小凡也有点事实了吧。”
  “刘健还和你说什么啦?”
  “没什么,他说你和小凡在奥克兰过的爽死了。”
  “他上辈子和你说的吧,这小王八犊子天天四处传闲话。”
  “怎么啦?”老甘给我递过来只烟。
  “早他妈分手了。老甘你以后也别和我提这事,一会让我女朋友听见了不好。”
  “行啊,哥们,我新任弟妹哪人啊。”
  “香港的,在这里认识的。”
  “我操……”老甘在后面就差蹦起来了,“你他妈一下迈进资本主义社会啦,叼着洋烟,开着洋车,还找了个香港老婆。”
  “你他妈别在那叫唤啦。坐稳点。”
  老甘没理会我,我知道他现在也无法体会到我的心情,车子在细雨下飞驰着,老甘的脸贴在雾气蒙蒙的车窗上,外面路过的每一座山,每一颗树,每一栋房子和每一个人都让这家伙很夸张的感叹着。
  后视镜里那双我认识了四年的小眼珠子,现在睁得滚圆,努力地在被烟雨笼罩的模糊里搜索着。
  “行了,你他妈别看了,待会儿小心眼珠子掉出来。”
  “安子,”老甘摆了摆手,眼睛却依然没有收回来,“你开慢点,雨太大,我看不清楚外面。”
  我狠狠的给了脚油门。
  凤凰楼里很冷清,我们点完菜便无所事事的坐着。
   今天的奥克兰一直在下雨,外面阴沉沉的空气并没有因为新伙伴的到来而多露出一点笑脸,Fanny打胎后的气色一直不好,话很少,闷声坐在那里玩着头发。 我们的孩子最终成了泡影,当我再见到Fanny的时候,她已经自己偷偷去了私立医院,花了1200块钱打掉了。Fanny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揽了过去,她 自己拿的钱,她自己承受着人工流产带来的痛苦,她自己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从她的体内变成了一滩血水,我承认在这个问题上,我做的太烂了。在Fanny最痛 苦的时候,我没有给她任何支持,我知道她一定哭得死去活来,我却连只肩膀都没有借给她。我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弥补这个过失,Fanny对我还是一如既往 的好,这让我更加难过。今天阴天,我怕她着凉,本来想让她留在家里,但是听到是我大学里最好的朋友,她还是坚持着来了。
  老甘和我有话没话的聊着,等着菜上来,动动筷子也许会让冰凉的四肢舒服一些。
  “几位,不好意思啊。这地方就这样,现在又走了几个帮手的,慢些。”老板堆着笑过来和我们聊天。
  “没什么。”我点着一只烟,“成老板,这地方怎么这么冷清啊?”
  “没办法,外国人不稀罕这个,中国人还太挑剔,做点买卖,难啊。”
  因为成亮的介绍,常常来这里吃东西的我和成老板已经混的很熟了。
  “想点办法啊,我倒觉得这里菜不错的。”
  “办法?这比不上国内,哪有什么办法啊,找个会做正经川菜的师傅都没有,”成老板的脸就象外面的天一样阴,“我在这里飘荡了几年了,够了。哪天把店盘出去,我还是回老家去得了,省得老婆孩子惦记。”
  “这店盘出去也得个不少钱吧,够回家过日子的了。”我扫了一眼周围,笑着和成老板说。
  “没多少钱。地方不好,不好弄,也就几万块钱吧,把自己再抖搂抖搂,拼了这么些年,他妈的自己就值10万块钱。”
  菜上来了,成老板摆了摆手,“你们吃吧,我不说了。净说些没用的。”
  “哎……”老甘莫名其妙的叹了口气,“在国外真挺难的,安子啊,我没看错人,你他妈有命,要不怎么这么风光。”
  “吃吧吃吧。”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卑鄙,Fanny听到老甘的话,不经意的看了我一眼,又让我想起了那天赌气似的码在桌子上绿油油的美金,现在想想,也挺恶心的。
  “觉得怎么样?”川菜当然得由老甘来发表评价。
  没想到他吃了口之后竟然摇了摇头。
  “辣子不行,辣子不行。”
  “我觉得不错啊。”看着老甘失落的样子,我夹起一口,“不错啊,这水煮肉片够地道了。”
  “你是东北人,哪里能尝得出来,我们川菜最讲究的就是辣了,你就是做的再好吃,辣的不地道,也没那个意思。我们最讲究的就是调料了,辣椒胡椒花椒那是一样都少不得的,还有一样更重要,就是豆瓣酱,而且这里的菜辣椒明显没泡好么,完全没味道。”
  “我操你也太挑了。”我笑了,“这是奥克兰,你当是你老家那,弄的太辣哪还敢有人吃,再说了,到哪里弄那些东西去啊。这地方又不产。”
  “这你就不懂了。”老甘的小眼睛突然变的有神了,“辣这东西就是个性,不辣就俗了。越辣越他妈有人得意,你就得弄的正宗,半土半洋的最讨厌了,要说辣椒,我带来的调料都够吃一个月的了……”
  “等等。”我打断了兴高采烈的老甘,“你说你带了辣椒过来?”
  “对啊。”
  “我操,你才真他妈的幸运啊,你怎么带出机场的啊?”
  “什么怎么带出机场啊?”老甘有点糊涂,“装在包里就带出来了啊?”
   “要不你现在给我们做一个吧。”我真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东西带到这么全。要说重庆的麻辣调料,我上大学是体验过的,每次假期回来,老甘都成兜成兜的拿,吃 的那叫一个过瘾,我总开玩笑说这小子天天身上自己的脑袋可以放家里不带,辣子是必须带的,没想到,他竟然给带到奥克兰来了。
  “没问题啊。”
  老甘三下五除二弄出来的水煮肉片,还没端上来的时候已经是香气扑鼻,Fanny都禁不住夸了起来。连成老板都看得目瞪口呆。
  “怎么样?”老甘眯着眼睛看着我,“哥们从来不是吹的,你可别忘了,我还想过当特级厨师呢。”
  “要是真让你当厨师呢?”
  我突然的一句话让老甘兴奋的表情在那一刹那凝住了。Fanny也抬起了头,盯着我。
  我没有理会他们两个,我的眼睛里只有那盘香气四溢的水煮肉片,腾腾的热气卷着一股强烈的辣,刺激着我的神经,有种莫名的兴奋忽地占据了我的大脑。连外面浠浠呖呖的雨点声此时好象都不那么刺耳了。
  “Michael?”Fanny摇了摇我。
  “你们先吃着,我去趟厨房。”我急匆匆的站起身,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茶杯。
  “你怎么啦?”Fanny扶起杯子,看着神情恍惚的我。
  “没……没什么,你们先吃。”
  车子在路上飞驰,雨刷器刷刷的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但前面却总也不清晰,雨点密密麻麻的打在车窗上,让前面的路一片模糊。
  “Michael,你刚刚去做了什么。”
  我猛的踩住了刹车,Fanny没系安全带,淬不及放差点撞在了车窗上。
  老甘和她不解的看着我的举动。
  我点着了只烟,看着面前跳动的火苗,心里突然很得意。
  “我想把凤凰楼买下来。”
  老甘刚吸了一口烟,听了我的话,一口气没喘好,烟疯了似的从嘴里冒了出来,呛得他不停咳嗽。
  “你疯啦?”Fanny的眼睛蹬得大大的。
  “怎么啦?”我很惊讶他们竟然有这么大的反映。
  “安子,你该不是让我去管吧……”好容易停下来咳嗽的老甘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有什么不可以吗?”我轻描淡写的吐了口烟,“在奥克兰就是这样,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花了多少钱。”Fanny咬着嘴唇。
  “5万美金,我让成老板先打理一下店面,过些日子再去办手续,他在这里待得时间长,能多找些帮手。”
  “我的妈啊,不是开玩笑呢吧。”老甘呆呆的看着我。
  “在奥克兰……”我看着车窗上,雨刷器半天没有动了。窗上已经被水气蒙得死死的了,一面混沌摆在我的眼前,我发动了车子,雨刷器乖乖的摆动起来,我看到眼前慢慢清晰的世界,“什么事情都可以做,除了开玩笑!”
  车子重新发动了,车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我把车窗摇下,外面的雨声很好听。
  “看,下完雨的街道,很干净呢。”
  没有人理我,后视镜里,老甘的嘴巴还在张着。
  Fanny掏出了手机,低下了头,又玩起了游戏。
  她的脸被藏在了长长的头发后面,虽然我很想看到她的表情,可我看不到。
  老甘铺好床后就睡了。这家伙奔波了10几个小时也够累了。和在寝室一样,这家伙一躺到床上就开始磨牙。
  “妈的,属狗的,睡觉还不老实。”我笑着骂了一句,替他把被脚窝好,“我他妈刚来咋就没你睡的这么坦然呢?”
  Fanny静静的靠着门,看着我。
  “下雨天凉,你披上点衣服。”我把外衣套在她身上,“我们回市里吧。”
  “Michael……”她翻着眼睛看了我一眼又马上缩了回去,“可以不去买那个酒楼吗?”
  “你别管了。”我笑着挽着她,“我需要点事情做。”
  “如果现在出了点别的事怎么办?”Fanny的声音很小,“我们没有多余的钱来周转的。”
  “能出什么事啊?”我笑了笑,“别想太多了。”
  “可是……”Fanny紧紧的咬住了嘴唇,似乎把刚到嘴边的一句话又吞了回去。
  “好啦。宝贝。”我低下身,轻轻的摸着她的小腹,“我知道我对不起你,Fanny,为了我你受了那么多的苦,我会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的,相信我。”
  Fanny的手忽然抱住了我的头,把我的脸紧紧的贴在了她的身上。
  我能感觉到……她哭了。
  大海的家里还是一片狼籍,只是多了许多空空的酒瓶,几天没见到这家伙了。怎么会搞成这样,我皱着眉头,嗅着空气中的酒精气味。
  仿佛随时都会被点燃一样,我感觉到了一丝要爆炸的气息。
  我和Fanny坐在了沙发上,环视着周围,这里已经没了一点生气,难道大海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Fanny从身下拣出一盒撕开的避孕套,厌恶的扔了出去。
  我把桌子上的垃圾全扫到了地上,找到了电视的遥控器。
  “David不住在这里了吗?”Fanny看着这个似乎已经完全陌生的地方。
  “我不知道……”
  “千万里我追寻着你,可是你却并不在意……”
  楼上,突然传来了刘欢的歌声。
  “贱人,”我在嘴里狠狠的骂了一句,“在垃圾堆里他也能做爱。”
  “他做爱还蛮有性格的。”Fanny白了楼上一眼。
  “又早泄了。”我点了只烟,“这个杂种现在只有听这个才能硬起来,妈的,迟早有天变成阳痿。”
  “我累了。”Fanny站了起来,“我去睡觉了。”
  “我也困了。”我抻了个懒腰。也站了起来。
  走过大海门前的时候,门开了。
  大海光着膀子,楞楞的看着我,白条条的肥肉上似乎还挂着刚刚云雨留下的汗珠儿。
  “你……你们……”
  “我操,不认识啦。你又不是见了鬼了。”我笑嘻嘻的在他的肚皮上捏了一把。
  “阮大海,帮我拿瓶啤酒。”
  屋里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大海扑向房门的时候已经晚了,我一把推开他。
  凌乱的房间里,凌乱的床,凌乱的被,凌乱的头发。
  同样凌乱的,还有我的视线。
  床上的女人象每一个刚做完爱的女人一样,慵懒得躺在宽大的床上,闭着眼,似乎还在回味着刚刚的兴奋。
  然而,那双眼睛在我闯进门的一刹那,睁开了。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再移开。
  空荡的屋里,飘散的酒精被眼光交错中摩擦出来的火花点着了。
  我突然觉得支撑我站在这里的双脚开始痉挛,我的手扶在了门上。
  我的面前,是她。
  孟小凡。
  Fanny推开了想拦住她的大海,也走了进来。
  小凡收回了她的目光。在我们三个人的注视下,自顾自的掀开被,坐在床边,慢慢的,从地上的衣服里拣出胸罩,轻轻的戴好,然后正了正位置。
  “大海?”她伸出只手。
  一条内裤从我身边飘了过去,落在那只白皙的胳膊上。
  小凡熟练的套上,然后拿起挂在床边的外衣,披在身上,把掖在里面的头发用手弄了出来,甩了甩。
  “大海,我先走了。”
  她路过我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扭过头笑了笑,那笑里似乎还带着一丝嘲讽。
  “小凡。”我突然大喊了一声。
  “干什么?”她回头看着我,用眼脚递给我一个温柔的但是轻佻得意的笑。
  “再……见。”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步步的走下楼去,留给我的只有一串高跟鞋敲打着地板清脆的咯噔咯噔的声音。
  “Fanny。”我低下了头,拉过她的手,“我们走。”
  “Michael……”Fanny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我。
  我不由分说的拉过她,转身走去,Fanny被我拖在身后,象只断线的风筝。
  “老安。”大海横在我身前,“你听我说。”
  我没有抬头,依然迈着我的脚步。
  “你听我说。”大海一把抱住了我的肩膀。
  “去你妈的。”我挥手一拳打在了他的下巴上,大海象个球一样,顺着楼梯滚了下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我依然低着头走过他的身边。
  大海艰难的撑起身,抹去嘴脚滑下的一道血,没有站起来,也没说什么话,只是仰视着我。
  忽然的一丝灼热让我想起我还叼着烟。
  我把烟拔出来丢在地上,用脚死死的捻碎烟头。
  “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大海站了起来。
  “你管不着我了。”我掏出车钥匙,扔在他的脸上,“从今天起,我们!一刀两断。”
  一只肮脏的酒瓶拦住了我的去路,我飞起一脚。
  瓶子在墙角摔的粉碎。
  Fanny的手紧紧的抓着我的手。
  门外,夜色下的奥克兰还是一片阴冷。
  我抬起头仰望着这个没有星星的夜空。
  一滴雨水重重的砸在了我的眉心上。
  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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