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人在学生时代应该都经历过被水痘支配的恐惧：感染过水痘的人恐怕难以忘记那种全身长痘，浑身发痒但不能扣的感觉；即使没得过水痘，也一定听说过这种看起来相当恐怖的超强传染病。 

一直以来水痘被认为是小孩子才长的，但事实是成人也有可能发病，而且症状比儿童严重的多。所以在每年冬春季等发病高峰期，从小学到高中的健康教育宣传栏上经常会出现“水痘”的相关内容。



水痘

虽然患病时相当痛苦，但有时候家长会告诉我们，得过水痘后以后就再也不会得了。英美等国家甚至会举办“水痘派对”来帮助自己或别人家的孩子感染水痘，企图以此获得终生免疫。

这似乎很符合我们高中生物所学的相关知识。第一次得水痘时，人体会产生抗体来中和水痘的病原体，同时也会产生一部分记忆细胞，当同种病原体再次入侵时，这些记忆细胞会迅速活化增殖并产生大量抗体，由此阻止了水痘的复发。

 

但你可能想不到的是，这些导致水痘的病原体并没有被人类的免疫系统消灭干净，一部分病原体悄悄地潜伏在人体内等待下一次爆发。而当它们卷土重来的时候，是以带状疱疹的形式影响着患者。



带状疱疹局部图

在民间带状疱疹常常被称为缠腰龙、金龙缠腰，因为疹子常出现在腰部及后腰部，或是沿着肋间神经分布，就像一条龙缠在身上一样。

导致水痘与带状疱疹的是一种叫做“水痘-带状疱疹病毒（VZV）”的病毒，人是这种病毒的唯一宿主。首次感染病毒后，部分患者会发生水痘，还有部分患者被感染后不发生症状，成为病毒的隐性携带者。

由于病毒具有亲神经性，感染后病毒可长期潜伏在脊髓后根神经节或者颅神经感觉神经节内。在受到诱因激活后，潜伏在神经系统中的水痘病毒苏醒并活跃运动，于是产生了带状疱疹。

水痘-带状疱疹病毒颇有一种卧薪尝胆之感，它们通常在潜伏几十年后发病。有数据显示，从1992年到2010年，美国65岁以上人群的带状疱疹发病率上升了39%，85岁以上人群患带状疱疹的概率为50%，因此带状疱疹也被认为是老年病。



水痘-带状疱疹病毒

潜伏性并非水痘-带状疱疹病毒所特有的能力，事实上所有人类疱疹病毒都是这副德性。如果医学界要评选人体内最善于“潜伏”的病毒，人类疱疹病毒大家族必须拥有姓名。

 

疱疹病毒是一大类DNA病毒，目前已知130多种，其中有9种疱疹病毒能够感染人类，还有一些来自哺乳动物、鸟类、鱼类、爬行动物、两栖动物和软体动物。



电镜下不同的疱疹病毒

提到疱疹有些人可能会想到性病，其实这是单纯性疱疹病毒（HSV）的杰作。HSV有两种类型，HSV-2会引起我们熟悉的生殖器疱疹，此外还有一种HSV-1会引起口腔疱疹，通常影响口腔及周围皮肤。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全球约有67%的人感染了HSV-1，而11%的人感染了HSV-2。如果一个人感染了HSV，这种病毒将会伴随他们一生，尽管有些人从未出现症状。



口腔疱疹

同样的，这也为HSV的复发提供了可能。第一次感染时，患者身体的某些部位会出现水泡，并会引起疼痛和瘙痒，淋巴结肿大，发烧，疲劳和全身不适。在大多数情况下，疱疹会自行消退。

 

复发症状与最初的症状相似，不过往往不那么严重，持续的时间也较短。研究表明，大约33%的口腔疱疹患者和50%的生殖器疱疹患者会出现复发症状。

 

除了水痘-带状疱疹病毒和单纯性疱疹病毒，巴尔病毒以及巨细胞病毒在人体内也十分常见。据研究显示，90%以上的成年人至少感染了其中一种疱疹病毒，几乎所有已感染的人体内都存在一种潜伏型疱疹病毒。

 

正是因为潜伏期的存在，导致目前没有办法除去受感染人体内的疱疹病毒。为了做到这一点，它们需要一种免疫逃避策略，这些病毒已经进化出各种各样的方式来操纵宿主的免疫系统。



其中一种策略是分子拟态。大多数病毒会编码白细胞介素、趋化因子或趋化因子受体的同源物。白细胞介素在传递信息、激活与调节免疫细胞方面具有重要的作用，病毒版本的白细胞介素有效地干扰了免疫细胞的正常运作。

人类疱疹病毒逃避免疫系统的另一种策略是通过下调被感染细胞的主要组织相容性复合体（MHC），从而减少病毒抗原的呈现，阻止免疫细胞的活化。这在几乎所有人类疱疹病毒中都可以观察到。

 

对免疫系统的操纵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重新激活的病毒受到的免疫系统的监视，理论上疱疹病毒可以趁此在人体内大闹一场。不过实际情况是，虽然疱疹病毒潜伏在绝大多数的人体内，但很多人大部分时间并感受不到它们带来的影响。

与单一宿主有长期进化关系的病毒通常是相对良性的。这些病毒依赖它们的宿主生存，一般来说，杀死或严重残害自己的寄主不符合病毒的进化利益，因为这将阻碍它们的进一步发展。

 

从这个角度来看，那些有人畜共患历史的病毒对人类的危害往往更大，比如艾滋病毒、SARS病毒以及埃博拉病毒等。

 

人类疱疹病毒很可能与人类有着漫长的共同进化史。因此在正常环境中，健康的个体很少会体验到它们的存在。

此外也有研究发现在小鼠中，由疱疹病毒感染引起的巨噬细胞的系统性激活和干扰素-伽马的长时间产生，可以防止之后由高致病性细菌鼠疫杆菌和单核细胞增多性李斯特氏菌引起的疾病。

 

这种共生是合理的，因为让它们的宿主屈从于其他细菌或者病毒的感染显然不符合疱疹病毒的利益。

 

所以病毒在正常宿主中的活性在很大程度上仍然受到免疫系统的限制。大量的病例证实了这一点，即在免疫力低下的人群中，通常会导致病毒活性的急剧增加。



这些人会出现比通常更严重的症状，例如免疫功能低下的人感染HSV-1会经历严重的唇疱疹，可能从丘疹发展为小水泡、溃疡和结痂阶段。口腔疱疹的出现也与精神紧张、疲劳等一系列的压力因素有关。

一直被认为是老人病的带状疱疹，在紧张、焦虑等精神压力的作用下，有时也会引起年轻人体内出现相关症状。事实上带状疱疹在老年人群当中高发的原因，极有可能是因为老化的免疫系统不再能够有效地控制病毒。

此外，免疫能力下降也会导致并发症的发生。比如艾滋病毒感染者的免疫系统减弱，这增加了更严重并发症发生的风险。

如果一个免疫力低下的人患有口腔疱疹，那么他患上角膜炎或脑炎的风险就会更高；如果他患有生殖器疱疹，则会有更高的风险发展为大脑、眼睛、食道、肺或肝脏的炎症，以及广泛的感染。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疱疹病毒会使人产生水痘和疱疹等与自身传播有关的症状，这对宿主显然是有影响的。

病毒在症状初现和痊愈之间的传染性最强。孕妇如果在妊娠20周前患水痘，病毒可经胎盘感染胎儿，胎儿有2%的概率发生水痘-带状疱疹病毒胚胎病，这也被称为先天性水痘综合征。

不过在大多数情况下，疱疹病毒再激活不会导致严重的疾病。这足以满足它们的传播需求，甚至在没有明显症状的情况下，疱疹病毒也可以发生传播。

潜伏期和再激活之间的微妙平衡得益于疱疹病毒本身的进化。在一个正常的宿主中，经历了与病毒的正常互动，这个过程被调整为一种不会造成不当伤害的长期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