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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互联网20年:寡头当道的嬗变路径

作者: 李瀛寰    人气: 2593    日期: 2014/5/28



“BAT”战局已经成为今天中国互联网行业最大的热点,三大巨头的角力之下,曾经百花齐放的中国互联网产业只能走到“不得不站队”的时刻了吗?


  大江东去,浪淘尽,廿载风流人物。屈指数来,中国的互联网自1994年正式起步,迄今已整整20载。


  20年风云激荡,互联网改变了中国。这种改变自下而上、由表及里,不但关乎政治思维、经济模式、生活方式,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创新、开放、自由、平等、共享的所谓互联网精神已经深入人心。


  而中国也改变了互联网。从百花齐放的创业时代,到曾经的创业骑士们相互兼并,各占山头,成功者与失败者已泾渭分明。独特的政治、经济、文化基因赋予了中国互联网别样的发展轨迹。  


  当最早登上中国互联网舞台的瀛海威,彻底从亿万网民的视线中消失,悲催地完成了由先锋到先烈的角色转换;一手创立新浪的王志东被后辈扫地出门、新浪沦为阿里的囊中之物;当阿里、腾讯、百度的较劲儿死磕成为中国乃至世界互联网舞台上的重要看点,可以说,今天的中国互联网江湖正在揭开全新的一页:日益呈现出“寡头”格局。


  “BAT”战局已经成为今天中国互联网行业最大的热点,三大巨头的角力之下,曾经百花齐放的中国互联网产业只能走到“不得不站队”的时刻了吗?中国的互联网“寡头时代”形成的内因何在?互联网在未来的中国还将如何演变?


  回顾20年的中国互联网浪潮,其中的人物、故事、变革、现状,耐人寻味。


  烟消云散的“前三国”时代


  1996年早春的一天,北京中关村南大门竖起了一块硕大的广告牌:中国人离信息高速公路有多远——向北1500米。这一天被认为是中国网络业的一个纪念日。33岁的东北女子张树新扛起了北京瀛海威信息通讯公司的招牌。


  但正如先驱者的共同宿命一样,瀛海威也没能走得太远。恰如风起云涌、英雄辈出的三国时期,中国互联网的这20年,同样是纵横开阖、风云激荡的20年。在这个互联网江湖上,上演的是智慧的大角力,是资本的惨烈博弈,虽然看不到战火与硝烟,却一样迸溅着血与泪,一样贯穿着思想的坚守与背叛、一样凸显着人性的高尚与卑劣。


  细究起来,其实可以将中国互联网过去的20年,大体分作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前十几年,这是中国互联网自由竞争、急速膨胀的时期;第二个阶段是近十年,这是中国互联网开始从自由竞争转向寡头垄断的时期。


  很多人都更喜欢中国互联网江湖处于开创季的那十余年,也就是所谓的野蛮生长期,其实,那一时期可以比作诸侯纷起、群雄逐鹿的“前三国”时代。那种不拘一格、时有惊人之声的精彩,也许唯有豪杰并起的“前三国”堪与之媲美。


  那无疑是一个值得大书特书的年代,是一个仅想一想就会让人热血沸腾的年代。正如刘皇叔推着贩草履的小车走向了历史性的“桃园三结义”一样,在那最初的十几年里,中国的互联网英雄们也几乎是同样寒碜地开始编织起了自己的互联网梦想。


  当年,网易的丁磊守着一台自己组装的18GB硬盘的奔腾PRO服务器开始了最早的个人主页服务。腾讯的马化腾惊艳于那朵在全球四处盛放、却唯独没有中文版的绿色ICQ,依照葫芦画瓢,推出了中文界面的OICQ—现今风行天下的QQ与微信最早的雏形。当然,这其中也不乏孤注一掷、敢于大把烧钱的马云们和携技归来的海归李彦宏们。


  那个时期的中国互联网江湖,真可谓激情澎湃、异彩纷呈,说其野蛮生长也罢,说其烽烟四起、乱轰轰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无序纷争也罢,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个像野草一样疯狂生长的年代,完全可以无愧于中国互联网江湖的任何一个黄金期,创新与激情是那个时期中国互联网江湖的主旋律,一个灵光乍现的创意、一段神来之笔的代码就可以诞生和成就一家公司。这些公司有的如昙花一现,惊艳亮相之后随之凋零;有的却历经风吹雨打,终成参天栋梁。


  “寡头”当道,站队成头等大事


  20年后的今天,中国互联网江湖的“前三国”时代已然成为过眼云烟,随同这些云烟一起消弭的还有当年那些名噪一时的各路豪杰,在当今的中国互联网舞台上,已经没有了他们的身影,现今在舞台的中央是BAT三雄—百度、阿里、腾讯。


  这种局面,又像极了天下三分之后的魏、蜀、吴鼎足而立的“后三国”格局。寡头鼎立的时代,少了些惊喜与热血,多了些总归有点乏味的资本运作故事。


  如果说,中国互联网江湖的“前三国”时代,拼杀的是创新智慧与独行侠一般的胆识—敢不敢像马云一样大把撒钱、不求回报?有没有马化腾那般娱乐中掘金的前瞻性眼光?是否有李彦宏一样足够的勇气,放手已然在握的美国梦、毅然归来开创自己的中国互联网之梦?


  那么,在“后三国”时代,角力的幕后主角其实已经变成了资本,资本的力量开始显现。


  资本,是一把双刃剑,可以助力创新,将名不见经传的后生小辈推到众星捧月的聚光灯下,同样也可以像刈除一束野草般,轻而易举地绞杀掉一株株大有潜力的、正生机勃勃的幼苗。


  很多时候,这一切仅只取决于利益的需要。在中国互联网的“前三国”时代,百鸟争鸣、乱花惹眼的格局下,听的是谁的啼声更响亮、看的是谁盛放得更艳丽;而在时下的“后三国”时代,客观上,互联网的话语权已经高度集中、掌握在了少数大佬手中,已经没有了让野花自由绽放的空间。急吼吼等待上位的新锐们只能主动或被动地选择站队,投向大树的怀抱,才能靠着大树的荫凉,求得一席生存之地。


  站队还是不站队,这是一个问题。对于大多数中国的互联网公司来说,这几乎就是一个等同于生存还是死亡的问题。


  前不久,DCCI互联网研究院院长、知名互联网专家刘兴亮透露,曾听一家体量非常大的公司CEO酒后吐真言,说自己的公司在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得接受了BAT其中一家的银子;而58同城的姚劲波在一次接受采访时也大吐苦水,感慨“不靠BAT怎么活”?


  在BAT大把撒着的钞票和看不见的大棒软硬兼施之下,一个又一个的互联网公司屈服了,不得不开始主动或被动地站队,这其中既有优酷、土豆这样的新贵,也有异军突起的嘀嘀、快的这类暴发户,更不乏新浪、搜狐这些老贵族。


  不站队,无以生存。站队,却又不太心甘情愿。重要的是,站队之后,如履薄冰的惴惴心态也仍然如影随形:自己有没有站错队?自己站到了这个大佬的行列里,会不会因此遭遇其他大佬的狙击?这些都是让时下的新兴中国互联网公司最为挠头的问题。


  这两年,BAT动辄数以千万、甚至数以亿万计地漫天砸钱,四处招兵买马,扩张地盘,大批互联网公司成为了BAT棋盘上布局的筹码,中国的互联网江湖自觉不自觉地开始上演了全局性的三国杀。


  刘兴亮打了个形象的比喻,说现阶段的中国互联网行业,已经形成了一个斗地主的格局。阿里、腾讯、百度这三家在万众瞩目之下在台上斗地主,每一局都斗得很刺激,家家都有好几炸。其他人根本上不了桌,或者说根本就不敢上桌。于是,大家就都只剩下买马的份儿。


  中国互联网巨头的市值,已然跻身全球前三甲之列,但整个中国互联网产业的总产值、以及在全球的地位,相比美国却相差甚远。有统计显示,2006年之后长达8年的时间里,中国互联网行业一直没有诞生一家有影响力的创新网站或公司,而同期的美国,却连续涌现出了Facebook、Twitter等大批有世界影响力的明星创新公司。难怪有业内人士慨叹,中国互联网市场其实已经从当初与美国的同步繁荣变成了某种形式的荒漠化。


  这正是时下中国互联网“后三国”时代之怪现状,也许这也是当下中国互联网某种形式的悲哀。


  那么,中国互联网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怪现状?其根本原因又是什么?


  中国互联网的“垄断基因”


  细想之下,中国互联网江湖有这样的怪现状其实并不足为怪,这是由互联网文化、尤其是中国互联网文化的基因决定的。


  众所周知,互联网这一技术的本身天然就具有“垄断”特性。因为互联网是“互联”的,所以,当身边的人都在热衷于某类或某款应用时,用户就会身不由己地加入进去。这是互联网行业与传统IT或者其它产业的最大不同之处,而也正是这一点奠定了互联网领域的根本特质。而这类或这款热门应用,无疑就是接通利益链条的HUB与摇钱树,谁抓到了手,谁就是赢家,所以才会出现大家跟风同类应用、拼抢得你死我活的局面。从嘀嘀、快的打车亿元补贴司机的烧钱大战,到微信支付、百度钱包、支付宝扎堆儿移动支付,其背后的逻辑莫不如是。


  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既然互联网天然有“垄断”特性,却为何在诞生互联网的美国没有出现这么惨烈的竞争、没有形成互联网企业纷纷站队、抱团儿群殴的怪现状呢?


这其中涉及到中国互联网文化的独特基因。首先,谈及中国的互联网行业,一个不容回避的事实就是,中国的互联网江湖是从模仿与抄袭开始的。在这方面,中国互联网企业,大有“外举不弃仇,内举不失亲”的兼容并蓄气度,为追求短平快效益,不仅效仿海外,对于国内成功同行,也不吝伸出模仿之手:从QQ前身OICQ对ICQ生吞活剥般的照搬照抄、到优酷与土豆争相仿效Youtube、直至百度已在中文搜索一家独大之后,还有360高调杀入搜索,搜狗搜索也凑热闹似的要来搜索领域分一杯羹。抄袭与模仿,在中国的互联网江湖上,一直不乏茁壮生长的土壤。


  其次,移动互联网的本质,或者说人性的根本,都是期望在一个应用上解决所有问题。手机上当然不可能安装太多应用,太多了,用户也消受不了。这种情况下,一些互联网企业开始另辟蹊径,尝试在自家产品上,让用户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实现所谓大数据背景下的场景式应用。


  所以,在今天的移动互联时代,电商出身的阿里,需要线下商家;长项社交的腾讯,需要电商平台;搜索起家的百度,需要恶补支付。BAT三家都在倾力打造自己的O2O战略,随着这些战略的不断实施、产业链的不断延伸,越来越多的中小企业成了BAT的口中之食,越来越“大而全”的BAT产业链与创收模式日益趋于同质化,则导致了BAT战局越来越白热化。BAT只能继续四下拉壮丁,壮大势力范围,从而循环往复,形成了互联网企业纷纷站队的独特景观。


  其实,中国互联网市场这种寡头垄断、小喽啰站队格局的形成,管理层也是难辞其咎的。管理层对寡头垄断的监管乏力与容忍,一定程度上纵容和助长了这种局面的形成。


  去年末,360诉腾讯垄断案开审之际,360发布了一封题为《不要让垄断扼杀年轻创业者的中国梦!》的公开信,该公开信虽有站在自己立场、为自己造势之意,但信中提及互联网巨头通过模仿、抄袭手段入侵创业者生存地带,巨头垄断已使中国互联网产业荒漠化的话却并非空穴来风。


  后寡头时代猜想


  分析完中国的互联网文化基因,我们不妨再来看一下为什么在互联网诞生地的美国,却没有形成中国互联网行业这种寡头角力、小公司主动或被动站队的尴尬局面。


  美国没有形成这种局面的原因之一,是美国人崇尚创新、鄙视跟风、唾弃剽窃的意识由来已久,并且已经成为其文化的一部分,这种文化也同样渗透进了互联网领域。


  崇尚富于创新的企业家精神让模仿跟风者在美国互联网行业根本没有生长的土壤,有了谷歌的搜索,其它人创业时就不屑于模仿,而是力求创新,挖掘自己的新东西;出现了Youtube,绝不会跟着涌现出大批优酷与土豆们。这种情况杜绝了互联网企业的同质化,也就很难出现你死我活的正面竞争,更不会出现所有互联网公司都不得不选择站队,大家打群架的局面。


  还有一个重要方面,就是美国监管层对寡头垄断不遗余力、乃至近乎严苛的打击,根本不给垄断滋生的土壤和空间。


  其实,不管是美国还是中国的企业家,对于垄断带来的市场操控权与话语权和由此而来的巨额利润都是十分垂涎的,这是人性使然,也是利益使然。上世纪末,微软就图谋利用自己在PC操作系统一支独大的垄断优势,强行捆绑销售IE浏览器;2008年6月,谷歌与雅虎为获得垄断价格优势,宣布达成搜索广告交易。


  但这些图谋利用垄断获取不正当利益之举很快遭到了来自监管层的迎头痛击:美国司法部1998年10月指控微软垄断操作系统,将IE浏览器软件与视窗操作系统软件非法捆绑销售,反垄断案正式立案,微软险些被拆分。2008年11月,谷歌与雅虎达成的搜索广告交易流产,其根本原因是,美国司法部反垄断监管机构认为该交易不利于竞争,有损消费者利益,该案件也最终阻止了搜索市场寡头化的形成。


  对于反垄断,美国有着完备的法律规章,对于垄断行为的处置也极端严厉,对于中小初创公司,则是倍加呵护。正是这样的产业环境给了创业公司欣欣向荣的生长土壤,形成了美国目前开放的互联网创业文化,才使得Facebook、Twitter、Instagram等脱颖而出,从籍籍无名的丑小鸭迅疾成长为令世界为之侧目的明星公司。


  另外一个值得一提的方面是,在美国,对于垄断,除了有赖于美国司法部和联邦贸易委员会等官方机构的严厉打击之外,崇尚自由开放的美国硅谷工程师文化,也对垄断持坚决抵制态度,这同样成为垄断滋生的克星。


  在硅谷,经常能够见到类似于谷歌式的工程师文化,无数充满创意的想法,团队小型化,内部执行高效,开放的办公环境,允许带宠物上班等等。这种文化很令人向往,但造就这样文化的土壤,是美国对于创业的开放态度,以及对于垄断的强烈抵制。


  对于新技术与新产品的追求,是硅谷精英们所渴求的,但对于妄图用垄断控制市场的贪婪老板们,即便是技术人员,也会自觉地坚决抵制。


  所以在硅谷与美国,垄断几乎没有生存的土壤,当然也就不会有互联网寡头为了垄断优势,较劲儿死磕、小喽啰们站队选择大佬的局面出现。


  不管大家愿意看到与否,时下的中国互联网江湖上,寡头格局已经悄然成形,BAT大战正越来越热,日益接近白热化。当前,紧锣密鼓上市的阿里开始了虚拟运营商的170号段预约,腾讯也在假京东之手、并力推自己的新虚拟货币—彩贝,以期涉足虚拟电信运营领域,而百度仍是一贯地谋定而后动、气定神闲地看着阿里与腾讯的龙虎斗,一边招揽人才,杀入硅谷。


  从线上杀到线下,BAT战火显然不日就将烧到线本身——移动转售业务,这应该是BAT眼中的下一个必争之地。


  显然又将会有一场恶战,又有一批中小互联网企业会充当BAT的炮灰。恶战之后呢,会不会另一场恶战又在酝酿开局?很可能。


  现行寡头格局下,未来中国互联网江湖的战争硝烟只会愈加弥漫。中小企业还有没有创新的机会?中国互联网的未来将如何演变?轮番大战之下,未来,BAT谁能最终胜出?谁会最先出局?肯定会有出局的,也许两个、甚至三个都出局也未可知。


  三国之后晋统一,这是三国时代的“三国后”格局。也许,现在谁也无法猜透这个谜。


  但不可否认的是,中国互联网需要创新,应该走出中国的“互联网之路”。


  记者手记


  中国互联网 需要“疯狂”因子


  作为当今世界最火的IT人之一的埃隆·马斯克,是美国互联网模式生产出来的典型“疯狂因子”。


  他出生于南非,18岁时移民美国,集工程师、企业家和慈善家等各种身份于一身,是Paypal、空间探索技术公司SpaceX以及特斯拉汽车三家公司的CEO。


  在他身上应该可以看到最纯粹的“极客”精神:用梦想诞生技术,用技术换来金钱,用金钱实现梦想。而在一个被资本包裹的互联网时代,能够让这样一个极客获得成功,其产生土壤值得深思。


  综观埃隆·马斯克的事业构想,Paypal和电动汽车,这还在人们的想象当中,但SpaceX这家私人火箭公司,用无可匹敌的低廉价格发射太空飞船的公司,则完全出乎人们的预料,甚至也出乎美国人的想象—因为这本来应该是美国政府该干的事。


  但马斯克做成了。在来华访问期间,当主持人陈伟鸿让他总结自己的特点时,他说:“我想我就是一个工程师,有创新精神、有创意的工程师。”除了工程师这个标签之外,马斯克说的诸多话里,让我印象最深的是“疯狂”这个词。


  “我认为我很疯狂,”说完“疯狂”之后,马斯克也强调了另一点,“执着也很重要”。特斯拉以及马斯克已经成为科技产业的偶像,成为极客的代表,但不少企业只是用特斯拉来做营销并无意义,关键是要学习特斯拉的精神。


  中国互联网走过20年,我观察了15年,从早期的跟随、模仿走到今天的混战、站队、BAT大打出手,中国互联网走到今天,日益成熟,甚至已经有了国际级吨位的企业,但在真正的互联网创新精神上,中国企业仍差很多。


  越是此刻越需要巨头们站出来,不能仅局限于中国式的斗地主般的打杀,中国互联网需要“疯狂”,需要与谷歌等国际巨头竞争,甚至以中国网民的数量以及多样性,去引领全球互联网产业的发展。


  创新、疯狂、真正的极客精神,这是中国互联网产业最缺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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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大畅想!


今年是中国互联网20年,是一个思考与总结的时刻,希望有更多的人一起加入、一起探讨:中国互联网未来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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