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帖子，是我从前和人争论黑心老板议题，在讨论最低工资制度 必要性的时候产生的念头。我知道这个东西发出来，大部分人都不能认同。所以写好了一直不敢发。毕竟这个观念和我们的文化传统相差太远了。我当年也是花了很 久很久，才慢慢学会能够用另外一种眼光来看问题。今天壮着胆子发出来，和大家交流下。

这 些观念，开始于二十年前我上大学的时候，老师的教导，和同学的讨论。浙江大学混合班，从全部工科专业数千新生中凑起来的几十号人，古怪的师资和教材，造就 了我们这群“奇怪”的学生，和奇怪的思想。经过这近20年的思考，我的脑袋里，这些理念还没有改变，我想总该是经得起考验的。

随 着资本主义的发展，物力的充裕，福利制度从各个国家出现。福利制度不是市场经济发展的自然产物，相反，福利制度有着阻碍市场调度资源的功能。随着福利制度 的完善，各国福利制度阻碍市场经济调配资源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导致市场经济的效率大幅度的下降。这个是不争的事实。这个是福利的本性，所以请不要用“阻碍 了经济的发展”这样的理由来批评福利——福利天生的使命就是来阻碍市场经济效率的。在人类的生产能力到达了一定程度以后，经济发展就不再是压倒一切的地位 了 —— 这一点，天朝现在也慢慢开始意识到了。仓廪实就应该知礼节了。

很 多人误会福利是纳税的报酬。因为我交了税，所以我可以享受福利。那些不交税的人，就不应该享受福利。这个观点很盛行。从这个观点的基础看出去，那新西兰的 福利制度常常是黑白颠倒，群魔乱舞。但其实不是这样。福利的权利是天生的，不是我们纳税买来的。换这个角度看，福利制度就是顺畅合理的，无非是具体政策和 程度值得商磋而已。

我 们中国人，从文化传统上说，并没有天生权利的概念。所有的权利，和权力，都是官府给的。个人自己，无非蝼蚁而已。这种情况在几千年的封建社会制度下，是对 的。但是当社会发展到资本主义以后，就产生了改变。天朝现在正在从封建社会向资本主义过渡，正是破茧化蝶的涅槃时刻。很多人也开始认识到自己的权利并非官 府的恩赐。

资 本主义以“自由、平等、民主”的人权观念开张，实际上主张的是资本的“自由、平等”，然后民主（民主不是人民当家做主，而是对政府监督的意思）是资本能够 自由和平等的保障。并不是一开始就真的打算救人民于水火的。但是历史发展下来，人权和资本已经紧紧的结合在一起了，要保障资本的权力，就必须保障人权。如 果人权没有得到保障（例如中国封建社会，政府可以随便剥夺人的生命和自由），那么资本就没有保障——想想沈万三就知道了。

而人权是什么呢？有很多定义。美国总统罗斯福（小罗斯福，坐轮椅的那个）的在对日本宣战的时候说的“四大自由”说，是流传最广的，我个人觉得也是最贴切的。英文原文我附在最后头，有兴趣的人看吧。

·       言论自由 – 自由表达思想，在任何地方。

·       宗教信仰自由 – 用自己的方式，任何地方。

·       免于匮乏的自由 – 主要是经济权利的保障，物质上免于匮乏，享有基本生活和医疗保障等。

·       免于恐惧的自由- 主要是政治权力的保障，不受本国和外国政府的侵犯，不受坏人侵犯。

第 一条第二条跟我今天的议题无关。我就想谈谈第三条，免于匮乏的自由，而且这条人权是天赋的。天赋的是啥意思呢，就是生下来就有的，不是任何人和政府的恩 赐，而是生来就有的权利。也就是说，哪怕那个人是个混蛋，坏蛋，懒汉，人渣，他也有权利享受免于匮乏的自由。政府要保障他的权利，意思就是要管他吃，管他 穿（基本的哦，不包括LV包啥的），哪怕是个要杀头的罪犯，法律可以决定剥夺他的生命，但是不能剥夺他天赋的人权，也就是说，在行刑之前，你不能打他，不 能侮辱他，要管他吃饭，管他穿衣，管他温暖（事实上政府也是这么做的）。行刑之后，你不用管他吃穿了，但是也不能侮辱他。

按照这个理论，那些坐吃福利的人，吃福利是他们天生的权利，跟他交不交税，是不是好人完全无关！当然，作为交了很多税的我们，毫无疑问的也享受不少于他们的权利。只不过这些权利我们用自己的奋斗就实现了，不要政府来帮忙而已。

这听上去实在很操蛋！简直岂有此理。我当年听到这么个说法，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大叔俺也愤青过！）。

我 们一会再来讨论这个“操蛋”的天赋人权的理论。姑且先承认这个理论正确，那么新西兰福利的奇怪现象就迎刃而解了。那些不工作的人，为了保障他能够免于匮 乏，福利制度自然要给他付钱买衣买食，哪怕他躺在福利上一辈子呢，也只好如此了。而且包括他的子子孙孙，哪怕都吃福利，也只好如此。当然骗福利那是另外一 个性质了，当然应该受到打击。

而那些自己辛苦赚钱纳税，一辈子没享受过福利光贡献了，也就只能如此。纳税是义务，福利是人权，两者没关系的。纳税多并不能增加你的人权，他不纳税也不能减少他的人权。人权是天生的，每个人都一样，不管你纳税没纳税。

基于人权天赋这个认识，再对照新西兰的福利制度，我想基本不用解释了，福利制度的那些“弊病”，就都很清楚为啥是这样，一想就通。当然有人或许会说：那我何必要工作纳税，我坐享福利就是了。如果人人都这样，这个社会岂不是要完蛋？

你当然可以选择不工作光吃福利，去教堂吃免费晚餐什么的。这是你的自由。问题是不可能人人都跟你一样选择。事实上，尽管每个人都有这个权利选择不工作光吃福利，大部分人还是选择去工作，这个就是现实。你所担心的人人都这样，这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

那现在上面遗留下最后一个问题 ：这个“操蛋”的天赋人权的理论为啥是必要的，为啥要坚持。为啥作为阻碍市场经济效率的福利制度是必要的。

我 们天朝，从前吃够了没有市场经济来配置资源所导致的物质匮乏的亏，所以改革开放这30多年来，市场经济的效率深入人心，很少考虑过物极必反。市场经济的 “效率”，实际上就是弱肉强食。按说动物界是最讲效率的，伤病弱小，立即就被淘汰，只剩下最强大健壮的。这个就是市场经济效率发展到极致的景象。而作为文 明社会，这个图景是我们要避免的。哪怕残疾，哪怕老弱，哪怕无用愚昧的人，我们都要保护他们的基本权利。所以福利制度，就是市场经济发展的限位阀门，限制 着这个这个优胜劣汰的游戏不至于发展到人吃人的地步。而发达的社会生产能力，也使得福利制度成为可能。

保障残疾老弱的权利，这个大家估计都能理解和支持。但是要保障坏人和懒人的权利，要保障罪犯的权利，这个就很多人接受不了了。大多数人朴素的认识是，好人的权利要保障，坏人就不应该有权利——难道不是么？

但 是如果不保障坏人的权利，好人的权利就得不到保障。这点是人类在民主和权利的发展中得到的血淋淋的教训。因为好人和坏人本来就不容易界定，而且不同的人立 场不同，你的好人恐怕就是他的坏人，好人坏人的区别越发不清楚。法律判了有罪的就是坏人么？那还有轻罪重罪的区别，还有冤枉的。

事 实上，只要开一个口子，如果承认一些人可以被剥夺权利，那么那些掌权的人，那些掌握资源的人，就有机会利用这个剥夺权利的借口，剥夺大多数无权无势的人的 权利，来实现肮脏的掠夺。这一点已经被无数的历史事实所证明。只有连坏人的权利都保护了，才能保证好人的权利不随便被剥夺。这才是天赋人权背后的含义。

特 别要强调一点，保护坏人的权利并不意味着不要惩罚坏人的行为（懒是不能惩罚的，没哪个国家立法说懒汉要怎么处罚，除了我们老祖宗朱八八）。自由的第四条， 免于恐惧的自由，并不是说就不能受惩罚不能被砍头，而是说要免于未经公正合理的审判就随便受到惩罚的情况。经过公正的审判，当然就可以惩罚。如果冤枉了， 可以得到赔偿。

我说的这些都是原则，实际操作起来，各个国家在各个历史时期，例外都不少，中国有反右和文革，美国有白色恐怖的麦卡锡时代，等等。请不要举历史特例来说。

"In the future days,which weseek to make secure, we look forward to a world founded upon fouressentialhuman freedoms. The first is freedom of speech andexpression—everywhere in theworld. The second is freedom of every person toworship God in his ownway—everywhere in the world. The third is freedom fromwant—which, translatedinto world terms, means economic understandings whichwill secure to everynation a healthy peacetime life for itsinhabitants—everywhere in the world. Thefourth is freedom from fear—which,translated into world terms, means aworld-wide reduction of armaments to sucha point and in such a thorough fashionthat no nation will be in a position tocommit an act of physical aggressionagainst any neighbor—anywhere in theworld. That is no vision of a distantmillennium. It is a definite basis for akind of world attainable in our owntime and generation. That kind of world isthe very antithesis of the so-callednew order of tyranny which the dictatorsseek to create with the crash of a bomb."

—Franklin D. Roosevelt,excerptedfrom the State of the Union Address to the Congress, January 6, 1941

【皇家骑士】